楮知憶回到楮公館已是後半夜,除去夜巡的下人其他人都睡下了。
楮知憶令司機不要打擾楮正良,司機因為自己睡死過去耽誤了回來的時間,正擔心被楮正良責罵呢,聽楮知憶這麼一說對她更多了幾分感激,連連道了謝回了後院。
“楮知憶!”
楮知妍穿著一件雪白的真絲睡裙,站在昏黃的廊燈下,長長的裙擺曳在地上,卷發淩亂地披散著,一雙大眼死死地盯著楮知憶恍若厲鬼。
楮知憶比她好不到哪去,中槍後流血過的臉蒼白如紙,唇色沒於那一片雪色中,若不張口,隻怕很難瞧出那是一張嘴。她還穿著一身古式的素白長衫,若不是那還沾著沙土枯夜的布鞋,真像極了那些個死於非命的女鬼。
若楮知妍本著要死楮知憶的心思,隻怕最先嚇死的是她自己。
但往日見著蟲子都能往百裏司羽懷裏鑽的楮知妍此時卻半點恐懼也沒有,她就那樣站在原地,翻著眼珠子盯緊了楮知憶一字一句道:“楮知憶,你所有從我這裏奪走的,我都會全部拿回來。”
楮知憶掃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轉頭往自己房間走。
說實話,她現在心情很好,有著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大度。
楮知妍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握成拳,死死地盯著楮知憶的背影,一字一句道:“總有一天,我會拆下你的麵具,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下賤。”
哢嚓!
楮知憶關上了門。
窗外夜風吹過,草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溫柔的仿佛精靈在歌唱。
楮知憶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屋頂,清亮的眸子彎了彎:百裏司宸沒死,太好了。
百裏司宸待她之心,她明白了;她待百裏司宸之心,她也明白了。既然他去料理麓山為她除去後顧之憂,她也該替他清了鳳歧的絆子,令他無後顧之憂。
楮知憶骨子裏沒有依賴旁人的心思。自幼外公告訴她人要懂得“投桃報李”,她就斷沒有白讓人對她好的道理。
鳳歧城的絆子……
嘶……
楮知憶有些頭痛地閉上了眼睛,今晚假裝凶手去醫院跑了一趟,本來是想弄個“歹徒逃出城”的假情報,好到時候能往城外去一趟,沒想到中了陳友一槍。眼下真要查起來,她身上有傷,便就是最可疑那個了。
這算是跳進自己坑裏了。
楮知憶有些鬱悶,不過好在有今夜這一行,她提前了計劃,親自到了五師才能知道百裏司宸沒死。槍傷雖然要是被查出來有些難纏,但要圓過去也不難。
接下來的幾天楮公館都包圍在某種喜氣洋洋的氣氛當中,沒有任何人發現楮知韶夜不歸宿,除了楮正良在吃飯的時候發現楮知韶沒在板著臉斥了幾句“越來越不像話”了,就再也沒了下文。
直到有一天楮知韶突然回家了,楮正良還以為楮知韶是那天晚上自己的那一巴掌而離家出走去同學家住去了。
督查主任要是在前清,那就是拿著尚方寶劍的官,楮正良收起了平索做教育副主任的謙和,走起路來都似帶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