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員外橋原是曆朝曆代著名的花街柳巷,前清時也能出過一些恃才傲物的花魁。
革命自然是要革掉勾欄的。
初時員外橋隻住著一些勾欄女人,但此處離鬧市極遠,原來又是經營著不好營生之處,正經的名媛們大都不願意來此處居住。隻有一些進不了豪門大院的苦命鴛鴦才不得不在此處落腳,時日久了,便也有了種默契。誰家但凡養外室必養在員外橋,要捉奸也必去員外橋。
但哪個夫人都不會上員外橋捉奸,畢竟家裏正經姨太太還鬥不過來,誰會去管連門都進不了的野雀。所以野雀們的生活過的極為隨意自由。
楮知憶從楮正良的黑色道奇車上下來的時候一些太太小姐們才推開門窗,對鏡梳妝。
縱然某座宅院前站著身姿挺拔肩上扛槍的軍人,她們都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呦”了一聲,便沒有別的言語。倒是看到楮正良帶著楮知憶和楮知妍往某個院子走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兩分意味分明的笑意。
樓上樓下,梳妝好的太太小姐們斜斜地倚著門窗,熱情地同走過來的楮知憶和楮知妍笑,似洋行裏來了新人,老人們便夾道歡迎,極力擺出熱情姿態表示歡迎。
其中有人竟還認出了楮正良,低低地與一旁熟悉的姐們交談:“那不是楮主任嗎?聽說剛上發督查主任。”眼睛斜斜地瞟到楮知憶和楮知妍的身上,帶著幾分不懷好笑地笑,“沒想到精力這麼旺盛。”
她們雖然壓著聲音,但這條街著實窄,那壓著的聲音與沒壓並無區別。字字句句一分不差地落到了楮知憶三人耳內。
楮正良自然得擺著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姿態,不予理會,楮知憶本就不在乎,維有楮知妍如毛炸成球的貓,氣急敗壞地衝交頭接耳的兩人道:“你們胡說什麼。”拉著楮正良的手道,“這是我阿爸。”
“哦~~阿爸。”女人們脫著長長的音,相互對望了一眼,吊著眼尾笑意地十分意味深長。
楮知妍知道她們笑什麼。她自小被追求者們當菩薩似的供著,最近卻一而再再而三受挫受辱,心底的火氣正堆著沒處放,此刻爆炸似地往外湧。
她一把抓住楮正良的手,故意大聲地問:“阿爸,這些人誹謗你,是不是可以把她們抓起來?”
抓起來這話確實有些唬人,特別是這些不過是外室,要是鬧大了金主會因為嫌麻煩而放棄她們。
街上安靜了些許,楮正良有心炫耀官職,卻還是故作姿態地教育道:“不知者無罪,不要緊。”
楮知妍得意地掃過那些閉嘴的女人們,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楮知憶緩步往前走。
她每過一處宅子,目光便落在掛在門口的牌匾上,逐字說出宅子的主人,也就是這些女人背後的金主。
楮正良剛升的督查主任,督的就是這些人的為官之道,此時見楮知憶如數家珍,簡直如獲之寶。如果說昨天晚上他還在猶豫,認為楮知憶是顆要以放棄的棄子,那麼現在他決定把這顆棋子握回自己手上。哪怕,他需要低一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