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樂從破敗土屋離開,吩咐陳良,趙孟好生招待洪伍,別真惹上人命官司就行。完事送去官府,就逮著這廝混進商號行竊。
善惡到頭終有報,見過洪伍從前行徑,沒有人會覺得這廝因為偷雞摸狗被打斷手腳有違常理。
家丁回報李府,李向儒怒喝:我與黃鬆春勢不兩立。隨後吩咐傳話給商號總掌櫃,如此這般,以應對樂義商號圖謀。
一切安排周祥,再過盞茶功夫,李向儒眉開眼笑,嘴中呢喃。
孫才不必再找,肯定已經有人資助跑路,從而這件事也擺不上台麵與樂義商號計較。即便對簿公堂,全都是一麵之詞,更何況衙門裏那位老爺,與黃家關係匪淺。
李長樂獨自走在瀧鹽村,不讓任何人跟著,知道是誰暗中搞鬼後,他反倒釋然。黃家攀附著縣官老爺,他李家輸在背景靠山,還苦於拿不出真憑實據,隻能打掉牙齒和血吞。
田地財產再多,也不過錦衣華服,偏安一隅。李家代代傳承,深諧此道,都希望能出個讀書入仕的後輩。圖什麼?就圖入朝為官,手中掌權,不求以權某私,隻求關鍵時候能得庇佑。
好不容易,有個李沐希才學兼備,詩詞文章名動福州府,隻可惜了,是個女兒身。
李長樂越往前走,越覺得腳步輕盈,因為他相信他將來要走的路,會看到很多精彩風景。
他也相信,再硬的靠山,也硬不過自身拳頭硬!
“哈哈哈哈李長樂,路不好走,你撐得住嗎?”
四下無人,男兒漢笑得爽利,直走到村子盡頭,得見一片海灘。
瀧鹽村臨海而建,海岸沿線有許多曬網木架,漁船擱淺沙灘八九艘。婦人收拾海貨,船工修補船骨,稚童嬉戲,少年潮落趕海。
村屋不見人,全在岸邊來。
山村農舍無閑民,地頭田間折旱煙。
山村如此,漁村如此,誰不討生活,也就洪伍這樣的潑皮,作惡賺來五兩銀子,就敢坐在家裏喝酒吃雞。
村子東邊海岸礁石之間,有一個穿著破爛麻布衣衫的丫頭,約莫五六七歲。
丫頭滿臉泥垢,腰間綁著個陳舊魚簍,一手扶著礁石,一手在石縫間摸索。看她扶著礁石的手,大拇指分明已經腫脹得不成樣子,也不知道是被石頭砸的,還是不心摸到了海蜇子。
她神情專注,海浪襲來差點將其掀翻,卻也不見她縮手,想必肯定在石縫裏摸著了好東西。突然,丫頭麵色漲紅,一隻大青蟹被其從石縫內飛快提拉出來,大鉗子分別夾著丫頭的中指和食指。
“傻子,你笑什麼!”丫頭看到向她走來的李長樂,下意識將腫脹的右手藏在背後,隻將夾著大青蟹的左手擺在李長樂麵前,盡管已經有血珠冒出,她臉上還是帶著些得意。好似在炫耀,你看我多厲害,抓著隻這麼大的螃蟹,有船的漁夫也不見得能遇上這種好事。
“你為什麼不找根樹棍,或者做個竹夾子?”
李長樂幫忙捏著蟹背蟹腹,大青蟹這才鬆開鉗子,丫頭趕忙縮回手,再次藏在背後。
“我不先用手摸摸看,怎麼知道下麵有螃蟹,李長樂你這傻瓜,以為能比我聰明嗎?”丫頭倒背著雙手,老氣橫秋道。
其實她覺得李長樂的主意不錯,隻是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比這個傻子聰明一萬倍。從李長樂身上,她找到了道公平,他有漂亮衣服穿,也有好吃的點心,但是他不聰明,是個傻瓜。
“得好像也有道理。”李長樂看著眼前倔強丫頭,並將大青蟹放進她腰間魚簍,順便看了一眼,魚簍裏還躺著隻被扳斷了鉗子,已經半死不活的梭子蟹,還有幾枚漂亮貝殼。
“當然有道理,好多沒看到你,你怎麼會來海邊?”丫頭問李長樂:“今還會講話,以前隻知道傻笑。”
“恰巧辦事路過。”李長樂回答。
“你還會辦事?”丫頭這才意識到今的李長樂似乎不太一樣。
“當然會。”李長樂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拍了拍丫頭的腦袋,明知故問道:“手受傷了?”
“沒有,一點都不疼。”丫頭下意識後退兩步,一屁墩靠在礁石上,她很不習慣讓人拍腦袋。
她熟悉李長樂,現在又覺得很陌生,她覺得李長樂很傻,所以把他當半個朋友。這丫頭自我保護意識很強,畢竟是個苦命孤兒,能倔強活著,已經實屬不易。
在丫頭眼裏,這個世界很灰暗危險,但各自活著,即便孤單,每也會有很多趣事。最起碼,沙子裏還埋藏著很多漂亮貝殼,她隻要找到一枚,就能開心很久。
“我叫李長樂,你呢?”
已經相識很久的丫頭,李長樂並不知道她的名字,當初隻分給她半塊桂花糕,好像就莫名其妙成了朋友,傻子李長樂覺得那就是朋友。一個身高6尺的大男兒,一個孱弱饑瘦的野丫頭,共性都是孤獨,李長樂好在還有依靠,丫頭卻沒少受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