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娘辭別管家,上了自家的馬車,閉著眼睛,靠著車壁,胸膛大幅度的起伏,宋青嶸與黑蛋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阿姐平日看著和氣,說話也輕聲細語,但情緒如此大幅度的波動,還是第一次。
不常生氣的人,生起氣來才最嚇人!
宋三娘從未想過,在自己如此的嚴密的保護下,竟出了這種事情!
內心湧起一陣無力之感,似乎自己無論做到什麼程度,都無法讓弟弟完全不受傷害。
“阿姐,先生教過我們一首詩,你還記得嗎?”宋青嶸拉過阿姐的手,笨拙的為她包紮,“秋風昨夜渡瀟湘,觸石穿林慣作狂。唯有竹枝渾不怕,挺然相鬥一千場。
阿姐,我不要做任人踐踏的青草,我要做挺拔的枝竹子!
可沒有一個竹子是不需要經曆風雨就能成長的。
這也許,就是我成長必須要經曆的。”
宋青嶸見阿姐扭過頭,眼眶通紅,心中也很難過,心疼她這麼多年,與家人鬥、與外人爭,似乎每一年都有人說:宋三娘比去年更加心狠手辣了!
可誰又能真的了解?
每每夜深人靜,別人家的小娘子都洗洗睡了,阿姐卻要挑燈夜讀,賬本、課業、醫書……沒有一樣落下……想要比別人更優秀,就要比別人付出的更多!
這是阿姐經常告訴他的。
她從來不曾在他麵前說過一句阿爹、阿娘的壞話,甚至抱怨都沒有一句。
他看學堂上的小娘子,沒有一個與阿姐相同。哪怕比阿姐大上個幾歲,也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阿爹、阿娘’這種帶著父母說話的句子,每天他都能聽上個幾十遍。
阿姐除非正麵對上,她似乎很少叫‘阿爹、阿娘’,也從來不會向他們撒嬌耍憨,如同青鬆一般,挺拔堅毅、不悲不喜的站在一邊。
久而久之,他似乎也不願意經常往阿爹、阿娘麵前湊,想要什麼就跟阿姐說,反正如今掌管中饋的是她。
隻要用途合理,阿姐從來不會拘著他花錢。
“六郎,若我將你送走,一去幾年,過的也會很苦……”宋三娘紅著眼睛,看著水水嫩嫩的弟弟,輕輕將手放到他頭上,“你可會怨我?”
青一昨日送過來消息,說:那人已經到了汴梁郊外,今日便可穿城而過,前往五仙觀。
那人來了,她就要開始準備將弟弟送出去了。
可她現在有些吃不準,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要離開阿姐嗎?”宋青嶸有些不願意,嘟著嘴,小臉兒靠近她的手臂,“我是不怕吃苦!”
可他不願意離開阿姐……
這句話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宋三娘已經聽出來了。
“六郎……”宋三娘伸手抱過弟弟,“我覺得你說的沒錯!
人不經曆風雨,便不會有青竹一般的氣節與風骨。
我很想將你保護的嚴嚴實實,不受到任何傷害……但昨天發生的事情,讓我警醒,能夠及時保護你的,隻有你自己。
也隻有你強大了,才沒有人會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