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對情侶互訴衷腸的同時,凱旋的大軍已經渡河西去。當地的老百姓們順利完成了****的任務,也都興高采烈地談論著今日的見聞,盡興而歸。
素寧的師父呂老先生,是與本城幾個耆老一起出城看這場熱鬧的,他的大徒弟“一針先生”子濟,則由於診務繁忙,無暇分身陪伴師父前去。
呂老先生剛一進門,素寧的隨從就向他報告了早晨在山腳下的那一幕。聞聽此事,不但呂老先生大出意外,子濟也是不由得呆住了,一抹複雜的感受不自禁地從心中升起。
等他回過神來,卻見師父還在自言自語,“竟然真有這麼巧的事情!看來這冥冥之中,意終不可違啊!”
子濟問道:“師父,難道您早就知道嗎?”
“當然,他們第一次見麵我就看出來了,這兩個孩子必會生情。”呂老先生歎道:“在我這個歲數,有這點眼力不算什麼,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的那種感覺,你若看到你也會這麼想,那種感覺就是太陽和月亮,一看就是一對兒!”
“那為何卻從未聽您提起過?”
呂老先生道:“這趟我帶素寧出來,哪裏僅僅是為了遊學?到底,我是怕她沉溺太深不可自拔,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可能。可是這孩子也是拿定了主意,雖然不曾開口明,可是表態已經很清楚了!今又遇到這種巧合,也是人算不如算啊!”
對方不禁頗為疑惑,“怎麼,您覺得素寧和霍將軍不合適嗎?”
呂老先生搖了搖頭,“並不是不合適,隻是,唉,霍將軍隻怕無壽!我也是一念執著,不想誤了素寧的終身,可若真是命中注定的,就像今這樣,躲又如何能躲得過?”
“無壽?怎麼會?難道您卜過嗎?”子濟連問了幾句。他也知道師父雖然精於《易》道,但師父常的一句話卻是“善易者不卦”,輕易他是不會卜卦的。
師父微凝雙目,緩緩地道:“這又何須卜卦?就從五行來看,事情也是明明白白擺著的!霍將軍的生辰在五行屬甲木,你看他容顏俊朗、身姿挺拔,猶如高山之巔的蒼鬆翠柏,一望乃知棟梁之材;而且他心高氣盛、正直硬朗、敢於擔當,更是純陽之木的典型性格。但是像這種純陽之木,就必須有金來克,好比鬆柏僅靠自身不能成就,須有斧鉞之金砍削方成棟梁。而征戰殺伐之事,正好五行屬金,豈不正是斧鉞?所以他極為適合從軍,一用兵即成大器,這是必然之理。然而,凡事必須有度,砍削也不能過度。方今征戰不斷,就好比斧鉞之金砍削不斷,砍之又砍、削之又削,長此以往,鬆柏豈能不折損殆盡?”
子濟沉吟了一會兒,“您的也是,本地有句俗話,‘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軍人的風險本來就高,何況是霍將軍這麼一個勇冠三軍兵行奇險之人。”
師徒二人一時靜默無言,子濟沉思了一會兒,又道:“我記得素寧師妹的命局,似乎是屬水?”
呂老先生微微頷首,“是的。金生水,水生木,所以她能助生霍將軍之木氣。所以對方心裏會感覺需要她,越是被砍削得重,就越是覺得需要她。從五行來講,他愛上她是再自然不過之理,估計他們相處起來,感覺也一定是很合的。”
師父到這裏,又禁不住歎息了一聲,“至於素寧,也難怪她會陷進去,既然能勇冠三軍兵行奇險,也恰好明那個人實在是太出色了!素寧這個孩子啊,我一直覺得她心性上像她的母親,才華上像她的父親,但沒有想到,心性上她也是有點像她父親!還記得她父親當年,詩酒風流,雋逸拔群,既是個妙人,也是個情種啊!”
“情種?她父親對她母親似乎並不好。”子濟疑惑道。
師父答道:“那是自然,他心裏裝著別的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再好,對他來也沒有意義。這世間能有多少花好月圓?能有多少有情人終成眷屬?更多的人還是為情所苦啊!”
呂老先生微微俯首,似乎不忍觸動那些心底的往事,良久才又道:“你可還記得你素寧師妹剛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麼?”
子濟眸中一閃,怎麼會不記得呢?那時素寧才剛過七歲,他父親沒教她別的,卻已讓她把整本《詩經》背下來了,下竟還有如此給孩子啟蒙的,子濟和師父都是聞之失笑。
當時的素寧雖然還,但畢竟生麗質,已是出落得眉目如畫、明媚照人。雖然她一到晚熱情洋溢,可那雙眼睛裏卻隱隱然透出一股端嚴的光芒,有時候別的孩子無理取鬧,不管怎麼招惹她,她都隻是寵辱不驚地看著,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氣勢。
對了,正是“寵辱不驚”,子濟想起自己當年剛認識這個女孩時,腦子裏曾經閃過了這個詞。
記得有一次大嬸采來野果做成果醬,放到廚房高處,孩子們都忍不住嘴饞,想辦法取下來吃。但是素寧認為大嬸不在,不能自行取下,堅持不吃。別的孩子都吃,就她不吃,別人怎麼引誘她,她都不吃。
子濟記得,當自己把蒙館裏的這件事報告給師父時,師父微笑著評論道:“不錯,這姑娘是生的貴重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