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英不及吩咐旁人,親自跑了過去。
可還是晚了,瑪瑙串子被擊碎了兩顆,另外的脫了線,散了一地。
王保英跑進行刑司,四五個小太監們正跪在地上,滿頭大汗的到處找珠子。
這珠子不光跟隨皇上的眾人,就是後宮稍有些歲數的,都認得。
皇上天天纏在手腕上,金線串的,紅中透著綠的大個珠子,油光鋥亮,別具一格。
“我的小爺們呐,這可惹了大禍了,這怎麼就打碎了呢?”王保英撲到那兩顆沒人敢動的碎成幾片的珠子前,呼天搶地的吼。
太監們也不拾珠子了,齊齊的跪到王保英跟前,哭著求饒。
“王爺爺,救命啊,小的們真的沒使多大力,誰知道這串子就這麼散了,從袖子裏掉出來,碎成這樣。”
一個小太監哭著叩頭。
王保英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狠狠啐他一口。
“你個小崽子,若沒下狠手,能將這瑪瑙打碎?別小看梅香閣的人,安美人以後能走到哪一步,連太後都畏三分,你們倒下死手,找死不是麼?”
幾個小太監因這王保英平日裏和善沒架子,都一齊上前,撲到他身上求饒。
王保英伸手推開他們,扶著牆站起來,跺跺腳,瞅瞅長椅上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初一和明月,重重的歎口氣。
又疊聲吩咐眾人將珠子拿油紙包好,邊並著那兩顆被打碎的一起,讓他帶回去,跟太後複命。
王保英回到萬壽殿,鄭貴妃賢妃淑妃一幹嬪妃都已經聚在廳裏了,個個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模樣。
安素依舊跪在太後麵前,沒哭,眼睛卻紅著,一看就是哭過。
太後手裏捧著茶盅子,耷拉著眼皮子,也一臉的不開心。
王保英躬著腰,戰戰兢兢的走上前,跪下來,將包著珠子的油紙包舉過頭頂。
太後將茶盅子重重的頓到桌子上,指指那紙包:“你看看,倒底是打碎了!”
“安素死罪。”安素磕個頭,一臉眾人皆知的絕望神色。
“你這孩子,別動不動就死罪死罪的,這雖然是後宮,有主事的人,可畢竟能決定你們生死的,也隻有皇上!”李太後將手指轉向安素,正經說道。
鄭貴妃的臉攸然失去血色,直了直身子,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方才慢慢恢複血色,掩飾過去。
“我記得,這珠子前年丟過一遭,皇上急的連上朝都不去,親自找了一整天,後來在養心殿床榻的縫隙裏找到的,第二天,皇上還特特的去大覺寺謝過菩薩呢。”淑妃擺弄著指套,慢慢說道。
“可不是,皇上說,晚上必要握著這珠子,才能睡著,哪一天少了都不行。”立在太後身後的王皇後跟著歎了一聲。
“王保英,叫尚宮局的人把剩下的珠子穿好,興許能糊弄過去。”李太後吩咐王保英。
王保英答應著,起身走出去。
“太後老祖宗,怕是不行,皇上天天帶著的,又隻有十四顆。哪裏就容易混過去的?”賢妃歎道。
李太後皺緊了眉頭,將目光轉向鄭貴妃。
“秀珠呀,你一向主意大,你說這事怎麼了?這眼瞅不見的到了午膳時候了,要是皇上問起來,該怎麼回?”
太後的聲音溫和,可在鄭貴妃聽來卻字字刺耳。
在座的妃嬪大都知道,為了這串珠子,她鄭秀珠還鬧過笑話,當年剛生下福王的時候,仗著恩寵正濃,曾跟皇上討過這串珠子,還當著眾妃的麵誇下海口,不管多珍貴的東西,隻要她開了口,皇上就一定能送給她。
她確是開了口,皇上竟然沒答應。
那個跟頭栽的不小,實實讓當時還是美人的賢妃和淑妃等人笑話了大半年。
她在皇上眼前哭過鬧過,皇上被鬧的煩,送了她一柄縷金玉如意,也是極稀罕的物件,這才多少挽回點麵子,堵住了眾妃的口。
可如今,皇上竟然把這珠子給了安素這小妖精!不光給了,還讓她又在這珠子上栽了個大跟頭!
後宮這些年,她鄭秀珠倒是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剛看出安素那蹄子大紅百褶褂子下,隱隱透著鵝黃貼身襖子。
宮裏穿鵝黃襖子的,也隻有皇上。
皇上的心思,她鄭秀珠倒是了解,賜她這一麵褂子,倒可免了她的打。
她本來心裏還有些感激皇上的,終是給她留著麵子,沒為了一個小小的美人當場跟她翻臉,不準她懲治她們。
她正為自己避過了這一禍慶幸,卻沒想到,這蹄子竟然還藏著私,竟然將外襖裏袖著這串珠子。
安素將自己的衣裳蓋到初一身上,看著行刑的她院子裏的太監小祿子倒是去回過她。
可她當時想,一件衣裳罷了,就算皇上新寵了這蹄子,也斷不至於為了一件衣裳就跟她這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的娘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