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往行刑司而來,便覺得肚子有些疼,隻當是受了驚嚇所致,卻也顧不得這許多。
行刑司執掌李太平手裏握著拂塵,立在門口的台階上,麵目凝重,給安素施個禮,陰沉沉的開口:“安小主,您還是請回罷,不是老奴不幫忙,實在是幫不了,她們犯下的是重罪,已經下了天牢了,是斬是剮,隻等皇後娘娘回來處置。”
這李太平倒是消息靈通的很,移權的聖旨剛下,便知道該由誰來裁決後宮之事。
“勞李公公大駕,安素隻想瞧瞧她們,並無它意,我與她們好歹主仆一場,來瞧瞧她們也是應該的。”安素笑道。
李太平依舊陰著臉,公事公辦的態度:“安小主,豈事非老奴能作主的,還請皇後娘娘回來定奪罷。”
“李太平,你這老貨,難道本宮在你麵前也討不來個人情麼?”鄭貴妃清冷的聲音響在安素身後。
安素心中歎口氣。
她並不想站隊,可情勢卻逼迫她,無意間站了隊。
可她明顯站錯了隊,這毋庸置疑。
安素實在不想這時候讓鄭貴妃來領她的情。
“給貴妃娘娘請安。”李太平跪下來,雖然恭敬,卻依舊冷著臉。
鄭貴妃眼睛紅腫,粉融光滑,明顯是剛哭過,卻又撲了厚粉,卻也隻遮個大概。她的行裝依舊光鮮亮麗,頭飾依舊璀璨奪目,舉止依舊大氣展樣,不怒而威。
可這威儀,已經沒什麼卵用。
”李太平,本宮有自知之命,發落之事自不再歸本宮管,可本宮憑這張臉,與你討個人情,讓安美人進去瞧瞧她們,總可以罷?“鄭貴妃繃著臉,冷清的說道。
李太平磕頭下去,語調裏明顯的不屑:”貴妃娘娘,不是老奴不給娘娘臉,萬一皇後娘娘回來發怒,責怪老奴讓人犯串供,那關係的可是老奴和行刑司太監們的身家性命。老奴的命倒是無所謂,到時候娘娘可有辦法救我行刑司一幹孩兒們的命?“
鄭貴妃麵色落落,長歎一聲,拉起安素的袖子往回走。
”安素,本宮真心想幫你,還你一個人情,可惜啊,今非昔比,這後宮,就是這樣勢力,一朝得勢,全是你的奴才,一朝失勢,就都變成你的主子,誰都敢亮出刺來,刺的你渾身是血。“
安素默不作聲,鄭秀珠說的並不錯,這種事不光是在這後宮,放眼世間,就算在千年後,人世間,也是如此。
虎落平陽被犬欺,龍困淺灘遭蝦戲。
人世間的繁華落寞,莫過於此。
”安素,本宮很想遵守你我之間的約定,可現在這情勢,你倒叫我如何遵守?“鄭貴妃低緩的開口,眸中盡是憤怒的光芒。
”娘娘,約定就是約定,你說過隻要我救過留王一命,你便死守這秘密。你不是不遵守約定的人。“安素認真的說道。
鄭貴妃回頭瞧了一眼行刑司,李太平正將大門關閉,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在大門關閉之前閃現在她的眸中。
鄭貴妃嘴角露出自嘲的笑。
這本是她的一條狗,讓他咬誰就咬誰,也曾為她作過不少壞事,杖斃過不少妃嬪。
可眨眼之間,風起雲湧,白雲蒼狗,他竟掉頭咬向自己。
他還不如一條狗,狗至少忠誠於自己的主人,不管主人是繁華還是落魄。
她鄭秀珠在後宮幾十年,按理說看慣了這種風雲變幻,她自己也以為自己不會太在乎。
可當自己這張臉真正的一無用處時,這種淒涼感,還是太難過。
”安素,君王無情,皇宮無情,你何不與本宮站在一起,讓這些無情的人得到殘酷的下場,日後也能與本宮一起笑傲這世間,主宰他人生死。“鄭貴妃緊盯著安素的臉,凝重的說道。
安素搖頭,話語凜冽:”娘娘,留王不希望你這樣做,我也期望娘娘能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安素!難道到現在你還戀著那個暴君,戀著這虛無縹緲的恩寵不成?“鄭貴妃咬牙切齒,俏麵扭曲:”你仔細看看本宮,本宮當年受過的恩寵比你尤甚,如今怎麼樣?還不是被他像抹布一樣拋棄?本宮的今日,怕不是你安素的明日?“
安素沒有回答。
她戀的根本不是這些,她戀的是那雙亮若辰星的雙眼。她戀的是那一世他對她的萬般寵愛與眷戀。
那一世,那雙眼的主人說,她在,她是他的全世界,她不在,他的世界裏全是她。
他陪她度過第一次進解剖室的驚懼,陪她度過第一次解剖人體的顫栗,他陪她走過所有的艱難,他買好了她最喜歡的婚紗,傾盡所有買她喜歡的海景房。。。。。。
可她卻穿著那件婚紗,瞧著自己的血將它染紅,在他無助絕望的眼神裏離開他,來到這毫無可戀的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