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我抬起頭，陽光豔得有些張狂，你的頭發，在陽光下，暖了我整個世界。”
男孩一如往常，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教室然後趴下。
他總上課睡覺，下課就消失不見。
頭發很亂，衣服卻很幹淨，胡渣青蔥，臉卻很細膩，指甲頗長，手指卻好看地令人發指。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老師也從來不會發現他睡覺。
就這樣春夏秋冬，永不停歇。
可如果一直這樣，興許故事就不會發生。
這的老師似乎是心情不好，講了沒幾分鍾的課，就開始揪睡覺的同學。
“那個睡覺的，站起來。”
男孩前排的女孩單手撐著額頭，突然猛地一驚，瞪大了眼，循著老師的目光看去，卻發現老師瞪著的，並不是她。
而是……
男孩依舊趴著，與世無爭的樣子。
眼看著老師眸中就要噴出火來，女孩猶豫再三，還是轉過身去輕輕拍了拍男孩的胳膊。
男孩睡意正濃，眯著眼慢慢抬起頭。
這日的陽光很盛，從耳背穿入發梢的罅隙，撲打在睫毛上，然後落到身前這個女孩的衣領處。
“站起來，你來算一下這道題。”老師繼續道。
男孩站起，瞌睡隨著他的拔高漸漸退去，直到視線清晰，腦子也變得清晰起來。
但男孩似乎沒有聽到老師的話，低著頭出神地望著什麼地方，隨後他拿起手機，隻聽一聲快門，徹底驚怒了站在講台上的矮老頭。
“今你要是做不出這道題，這門課你就別想過。”
男孩抬起頭，開始看黑板上的題目。
女孩早已經在紙上劃啊算啊，然後洋洋得意，龍飛鳳舞地寫出結果，再用大圈圈起來，身子往後靠了靠，腦袋微側，好讓男孩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算的答案。
男孩低頭看到答案，微微笑了笑，略帶睡意的聲音，報出了女孩紙上寫的答案。
“錯了。”講台上的老頭似乎在意料之中，很是平淡地回答他。
前排的女孩又是懊惱，又是羞愧，臉紅到了耳根。
陽光灑下，照得她的耳朵剔透，同時覆上一層絨毛。
女孩趴到桌子上，臉埋到了自己的手裏。
男孩似乎也並不意外，突然笑了起來，白色的襯衣，灰色的長風衣，冬季溫暖柔和的陽光，還有男孩的笑容，在這一刹那融為了一體，像一副畫卷，再難分開。
“我知道是錯的，我還知道錯在哪。”
男孩走上講台，拿了隻粉筆，把剛才女孩紙上的步驟一一寫下，然後換一隻顏色的粉筆，劃掉一些，改動一些，答案順著掉落的粉筆灰，自己就出來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自以為是的聰明。
原來上課的內容，他都懂的。
都怪自己昨睡得太晚，有一道題怎麼也算不出來。
都怪自己今上課睡覺，沒有聽課，也沒有……
男孩放下粉筆，向老師鞠了躬，然後顧自下到座位上，繼續趴下，睡意再次席卷而來，眼皮沉重，又睡下了。
往後發生了什麼？
男孩不知道，他睡熟了。
女孩也不知道，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剛才出的糗，無心聽課。
老師同樣不知道，他在想這學生是哪來的，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但答題的時候卻那麼從容。
除了這些，今日與往日並無不同了。
男孩還是下課就離開，不知道去了哪裏。
女孩偷望著男孩離去，待他消失後，才肯起身。
……
女孩百無聊賴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揮之不去的，是上午男孩融化到陽光裏的笑，還有他手拿著粉筆，在她錯誤的答案上劃掉。
粉筆摩擦黑板的聲音，聽了十多年，唯獨這次格外清晰，像劃在自己的額頭上，從一個眉梢，橫亙到另一個眉梢。
突然手機震動，是一條短信，把女孩嚇了好一跳。
短信簡潔明了，卻有些不明所以。
內容是：是我。
時間被冰河凍結，落下的金黃色銀杏葉盤旋回到樹間，陽光從地麵躍起，奮不顧身奔向宇宙而去。
耳機裏的音樂漏了一個音節，室友踹開門今商場衣服打折，窗外下課的人流喧囂吵鬧。
可女孩全都沒有聽到。
短信的發件人是一串數字，顯然不是女孩認識的人，可他連自己是誰都不，隻“是我”。
偏偏別無選擇，女孩知道，一定是他。
“是你？”
然後對話變得十分搞笑，難以為繼。
女孩再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無地自容，把手機丟在一旁不敢去看，腦袋捂到枕頭裏，險些喘不過氣來。
沒過幾秒，手機再次震動，女孩幾乎是躥起，一把抓住手機。
是一條彩信。
一張照片。
女孩認出來，那是自己的頭發，隻有發梢，一半在陽光下閃著金光，一半在陰影裏濃重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