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鞋底踩在幹枯樹枝落葉上發出響脆聲音,一路從山丘下漸漸上升到半腰,在半腰幾處草跡繁茂之地戛然而止,停息片刻,便有婦人發出碎碎叨叨的自言自語,如此自說自話半晌,幾句哼唱了無數遍的小調又傳至耳畔,明顯是“盜竊得手”後的勝利炫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金雞大人,早在搖曳多姿的婦人踏進巷口,就已經知曉,一個落魄婦道人家,平日裏來自家地盤打打秋風,睜隻眼閉隻眼的小事,更何況真要追算起來,這婦人尚且與昔日的它還有三分情意!
成功撿了半竹筐雞蛋的婦人眉開眼笑,扭晃著滿月,氣喘籲籲登上山丘,也不顧及其他,未開口言語就坐在了金雞大人麵前,且將鞋子一拖,自顧自揉捏著泛酸的腳丫子,白了麵前一臉嫌棄的金雞大人一記白眼,而後咯咯笑了起來。
哎,金雞大人知道,這個娘們此時此刻,是真的發自肺腑的開心。
畢竟,大家都不是人,也用不著顧及重重,所以婦人在金雞大人麵前,素來皆是一派“我又不是人”的真實嘴臉。
金雞大人很惆悵。
“咯咯,小金子,你藏東西的地方能不能換一換,沒得一點挑戰,隨便翻翻看看就能撿上十幾二十個,要不是我知道規矩,怕是你在那群小母雞身上種下的這後代子孫,都得被人禍害淨光,那你一天到晚的忙活,是圖什麼?”
金雞大人無言以對,唯有歎息。
“放心,我給你藏了半數,以免白白浪費小金子你的心血,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被哪家調皮搗蛋的屁大孩子半夜摸了去,可就與我無關了啊……”,婦人彎折幾根草莖編成一個草環,隨手一拋穩穩戴在金雞大人脖子上,看到小金子呆頭鵝一樣的鬱悶神色,婦人便又“咯咯”地笑出聲來。
金雞大人懶得縮脖子閃躲,生無可戀。
每次這化名王丁的婦人上山來,便要好生戲弄金雞大人一番,而每次偏偏金雞大人卻根本沒有半點想要挽回顏麵的心思,任憑婦人由著性子做些無傷大雅的傷顏麵事,有幾次身邊的小母雞都看不下去,試圖去討回些麵子,可皆被金雞大人撇撇嘴按了下去,惹來一些口舌議論。
占盡金雞大人便宜的婦人王丁,從竹筐底摸出幾片鱗片,拋至草地上,難得麵露憂色,抬望眼看天半晌,方才淡淡說道:“今天隻撈上來這些點,你對付吃點得了,要是再想不出法子來,怕是長此以往下去,井裏的遲早要鬧事,老槐樹下的怕是也會跟著……”
“這些還都是蝦兵蟹將,跑出來了無非再關回去,可要是真放出來不該放出的老怪物……咯咯,不光會牽連偷生在這裏的你、我以及山下那些縮頭烏龜,而且還會牽涉搬出村子的所有人,到時候可就好玩了……真的就好玩了!”
“這裏,那裏,還有那裏,所有人都得去見仙帝大人,還別說,我還真有點想念仙帝大人了……我真想看一看這些苟延殘喘活下來的,在終極輪回殿堂上,究竟會不會和昔日一樣,聲淚俱下,傷心欲絕,抱著大人的腿跪地痛哭,我記得昔日有一個老家夥那演技可是好生了得,黃豆大的淚珠子說從眼眶子掉出來就眨眨眼掉了出來,我看他小兒子被打鐵的砸死,也沒見過他哭的那麼傷心,似乎比死了爹還淒慘,結果那個有錯在身的老家夥就被賞了一套討喜的神仙玩意,嘖嘖……”
婦人王丁嘖嘖稱歎後,便不再言語,手指在竹筐邊緣輕輕劃過,即有點點滴滴的金色光斑在竹筐中浮沉起伏,宛如一片金濤卷蕩的汪洋大海。
聽婦人絮絮叨叨半天,金雞大人壓在心底的那點記憶也被翻尋上來,看一眼那片竹筐中的金色看似是汪洋大海,可金雞大人知道實則卻是此地的天幕頂蓋,那星星點點閃爍不定的小東西,是昔日仙山三千仙門的殘餘氣運、殘缺神魂甚至被打成殘碎的仙寶,這裏麵就有他昔日的殘身,不過這些東西對於現在的它而言,無異於井中月水中花,遠不如井裏打撈上來的鱗片實在,當然,這僅僅是針對如它一般從仙庭時代活下來的殘物而言,對其他人還是有百般利益,隻是全憑命數、手段罷了。
這一切,都是婦人王丁所轄。
說的再直白一點,她就是這片仙墟遺界的老天爺。
當然,說成看大門的,其實更為契合。
這也是金雞大人對婦人無可奈何的一點緣由。
“井裏的敢跑上來,怕是做好了垂死掙紮的打算,否則怎麼算都不至於做這筆不劃算甚至賠到家的買賣,隻要有點心眼的,當然,不排除背後有老東西在作祟,都會選擇放長線釣大魚,眼前這點殘羹冷炙,即便吃進肚腹,怕是也會拉肚子,還不如安安心心等待那個果的到來,到時一切的等待甚至付出,都不會是白白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