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花怒放不是春(1 / 2)

村頭,八百裏水泊。

風平浪靜,波光粼粼。

水麵,不時有金色魚身躍出水,在水麵一滑而過,蕩起陣陣漣漪,倏忽沒入水下。

水泊邊一隅之地,一株盤根老樹獨立水邊,樹下一位神色安靜的老叟搬坐一張小板凳,耷拉著眼皮,手中老竹做成的魚竿沒入水下,隱隱可見幾尾金色殘影在餌料周邊逡巡,不時輕輕叼咬一下魚鉤,倏忽即放,似與岸上老叟逗樂。

老叟也不著急,從日出坐待日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釣上開心,空手而歸也不沮喪,他也不靠這個吃飯。

日間釣魚,夜間打更。

這便是老更頭的小日子。

一抹陰影靠近魚鉤。

魚群四散,濺起點滴水花。

老目昏花的老更頭終於醒來,手腕輕抬,魚竿橫劃,一縷金色魚線隨之劈開水麵,水泊驀然縱分開來,裂開丈寬水距。

一條三丈蛟龍恰好夾困水距當中。

惶惶不安,如墜火海。

蛟龍親水,卻被水困。

無名無姓的老更頭好像見怪不怪,咧嘴露出一口黑齒,笑道:“自動送上門來討吃,你這水蟲可不聰明,起碼要像那些小機靈鬼,咬一大口吐之七八,隻吃二三,你別小瞧這二三,多了也能吃的肚兒溜圓哩!”

小小蛟龍搖尾乞憐,生不如死。

老更頭揮扯金線,在三丈之身繞了三圈,牢牢束縛,再一抖老竹魚竿,水浪衝斥,水距消失,恍如風吹皺春水。

蛟龍抽筋扒皮煎熬之苦,消散無形。

“說上一說,如何摸得過來這邊?”

老更頭撒手老竹魚竿,好如寒冬搓手取暖,魚竿淩空懸浮,任憑水下蛟龍拽扯,紋絲不動。

“有人壞了規矩,這怨不得我們,等這水泊幹涸,屆時為遲已晚!”

蛟龍苦苦掙紮,但口氣明顯弱了下來。

“哦,有人壞了你們的規矩,你就跑來鬧騰我這糟老頭子,天下何時有這種混賬道理了,還是說拳頭大就有道理可講,要是我老頭子身子骨不夠硬朗,被你們給隨便打殺了去,到時候你們心裏會不會有一丁點難受?”

“我想你們怕是丁點難過都不會有,從我的身軀上跨過,瞧上一眼怕是都會覺著玷汙眼睛,因為我隻是你們拳頭下的死人,沒有誰會願意對死人再裝模作樣的,我會被扔進這水泊,屍身腐爛,沉底被魚蝦分而食之,骨頭爛掉,你們拳頭下多出一縷亡魂,這天下少了一個無所依靠的老頭子,結果看上去對誰都沒有損失影響,風雲依舊,一切皆好,真好!”

老更頭歎息,枯倦心底湧起陣陣倦怠。

“這天下本質終究沒有改變,依舊是拳頭大的說了算,以前崇敬什麼強者為尊,一人鎮壓萬界的神話,可活在那樣的天下真的會有希望嗎,會開心嗎,在你看不到的盡頭,永遠站著一位高高在上的家夥,要是再一臉壞笑,那樣的日子想想都令人絕望啊!”

“一花獨放不是春,那樣的天下終歸是沒有希望的,沒有希望就等於斷了奮然前行的心氣,沒有後人願意砥礪前行,不說踩在前人肩頭登高望遠,即便與前人並肩而行也達不到,隻能尾墜其後吃點殘羹冷飯,你想想看,那樣的天下是不是很絕望,相當絕望!”

“所以那樣的天下塌了,一朵朵的花也都冒了頭,這裏,那裏,放眼望去,每座小天地都會有這樣充滿生機即將怒放的花,且不論最終結果如何,僅是隨便看上一看,是不是都覺著美得很?”

“這天下終歸是充滿希望的!”

老更頭喃喃自語,極目遠望水泊盡頭的那座磅礴山勢,昔日這座山比眼下的還要高,還要大,山上住著一群所謂的“神仙”,終日也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吵翻天,也會家長裏短兒女情長的過日子,也會像長舌婦一樣說三道四,也有爾虞我詐黑白不分,也會為一點香火打的天翻地覆,之所以高居仙山瓊閣,享受天下供奉香火,說到底,還是這群人的拳頭大,這些人“拉幫結派”在一起,在“上山必經之地”給你樹下層層關卡,目的隻有一個,天下還得他們說了算!

一想到昔日生活,老更頭苦笑不已。

“仙庭?”

聽聽名字都覺著好笑的不得了,至今老更頭依舊覺著當時那群人滑稽的不行,不過是繼承了前人的一些“東西”,繼而順理成章成了世人景仰的“神仙”,就能夠冠冕堂皇穩坐神仙台?

不過是沐猴而冠罷了!

在那座山上仙庭,老更頭素來獨來獨往,不與眾神仙眾樂樂,一個人來去,一個人修道,一個人頂天立地,當然,也有一二知己,不過皆是淡如水的情意,三人盡是心直口快的真性情,一言不合即拳腳比高低,打的多了,打的久了,結果多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時間一長,三人也就不再動手,隻動嘴皮,天下道理辯盡,奈何公有公理婆有婆理,道理相當,三人就不再說話,一直沉默而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