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罡風呼嘯,吹刮地瘋子心神似乎也跟著輕飄起來。
眼前機會千載難逢,最是殺此饒良機。
打殺後,也不用考慮什麼,屍身棄此無人之地,任憑淩厲如刀劍的罡風,吹拂個幾年,自然化道於無形,消失的一幹二淨。
且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隱患。
不是月黑風高夜,卻最是埋骨葬蓉。
予不取,反受其咎。
殺!
瘋子雙眼一眯,冷冽的氣息瞬間由內而外散發而出,藏在袖中的玲瓏寶塔,輕輕晃漾。
二層,落下一個黃豆人,觸地搖身而變,變成一位雙手拎刀的紅杉刀客。
一短一長,兩把寒刀,光芒攝人。
寶塔二層,八顆黃豆人,不過才滾落一顆。
雙刀翻飛,旋曳出兩團月光,然後一抹紅衣暴起,衝殺向那個不動如山的身影。
“哎,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一聲低語,不知何起,不知何至。
兩道刀鋒驟如月泉流瀉的紅杉刀客,瞬間止步不前,從頭燃起一抹星火,繼而火光大盛,眨眼化成灰燼。
灰燼尚未落地,便被罡風卷拂,消散於地。
瘋子陰鬱能滴出水來的眼睛,死死盯著這一刻如神魂附身的年輕人,咬碎鋼牙,冷冷嘶吼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你問的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好笑……”
恍若閉眸神遊的馮笑,從嗓子眼裏擠出一線甚為刺耳的聲音,仿佛劍尖在地麵劃擦。
“昔日,妙心偶生,方才一念之差造就出你們,雖良莠不齊,但終歸是因緣際會之物,也就默允你等為所欲為,你是九人中最特殊的一位,是心神晦暗之際,由心而生,且沾有一絲心頭血,故而你雖是九缺中歲月最短之人,但你卻是深得我心最多的那一個……”
瘋子滿臉抽搐,神色猙獰,像極了一隻被欺辱到要爆發的野貓。
“嘿嘿,話的真中聽,場麵上的人就是了不得,三言兩語就能出花亂墜來,今日要不是你來,不定他還真死不了,可是既然你來了,那他還真的就必須死,當著你麵,一點點吐血,神魂一點點消散……”
不知為何,瘋子歇斯底裏地話間,臉麵已然被止不住的淚水覆蓋。
“你是最得我心之人,卻也是脾性最莫測的那個,留你委實是我一大錯誤,私心雜念,你終歸是占了私心二字,萬事萬物都想由你支配,地輪轉任你布序……可如你所為,這條長河真的能生生不息,奔流不止嗎?”
“昔日你從我這裏偷走的那些法器寶貝,無甚稀奇,你打著幌子招搖撞騙,先去無為大界找道主改你本命不成,又去了西佛門尋找輪回契機未果,最後再去浩然大界求聖人續命長生,三方都失敗後,這才失魂落魄至此,卻不經意被你發現此人,赫然是你大道壓勝之人,故而你便開始處心積慮,想謀劃出一個完美的殺局,那隻與佛主有因果的聽經老鼠是你誘來,因為昔日你在那佛主台下,發現此鼠對香油極為喜歡,由此才有了凡俗那場封神大戰,但你萬萬沒想到,與你最為契合的老八,在最為關鍵之時,卻毅然決然選擇一肩扛劫,這才一計不成。”
“東海布雨宗本是個氣運綿薄的宗門,可你為自己布局,硬生將那一國氣運悄然轉移在布雨宗頭頂,甚至還留下龍涎可為香的提醒言辭,斬龍台下那條老雷龍,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被震懾法印之下萬載,昔日的罪孽也算一筆勾銷,卻不想被你抽筋扒皮,還將最後一縷龍魂贈送給那個從輪回殿堂溜逃至此,再無輪回的可憐蟲,那些聞風而動的仙門,皆如提線木偶,被你操控而不知……”
“夠了……嘿嘿,就算你全然知道又如何,不還是乖乖看著,鞭長莫及……”
瘋子涕淚俱下,但眼睛中閃現出引以為豪的光芒。
“一盤好棋,被你攪得人仰馬翻,嗬嗬,來可笑,在斬龍台下,竟然有那麼一絲念頭,想就此放過這個年輕人,看看他究竟能走多遠……”
瘋子用袖子胡亂擦過臉頰,神色驀然有些落寞,道:“這個年輕人太像當年的你,縱然深陷泥沼,也從未大呼叫,嗬嗬,這鬼地方,比泥沼還不如……從他身上,竟然找不出一絲心神縫隙,日日夜夜,如弓弦緊繃,活的比村裏的雞犬還累,與人為善,倒不如是敬而遠之,那幾位苟活至今的老家夥,心裏明亮如鏡,哪裏會看不出這個家夥對這個鬼地方厭惡至極,嗬嗬,妙就妙在,偏偏不得,一口氣憋在心裏,想找個無人之地發泄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