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地,在一位位聖人眼裏,物景大不同。
在那位喜好編寫世間情愛的家老祖眼裏,地不過是一卷有滋有味值得時常翻閱的人生百態而已。
在以金銀衡量地的商家老祖眼裏,人活於地中間,不過是一筆有賠有賺的買賣,至於最後能否大獲其利,全憑個人手段。
在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陰陽家老祖眼裏,地正是陰陽協調,循循往生的平衡狀態,萬事萬物於其中,既受限製,亦有大自由。
在悲憫饒農家老祖眼裏,地純粹就是一大塊良幼參差的田地,莊稼長勢如何,拋開時地利,也就剩下“人和”可為之。
而在奔走凡俗之中的儒門先師眼裏,地是一卷明顯斷分出上下冊的血淚史,隻描寫山上神仙光景如何如何的上半冊,盡管翻讀起來琅琅上口,讓人心生羨慕,但寫盡凡俗之輩血淚教訓的下半冊,因為與上半冊相差太大,故而時常易讓翻讀之輩棄書,若是碰上個脾性爆裂的,多會有摔書罵娘之舉。
無論仙俗,大多皆喜好瀟灑不俗結局美好的人事光景,對於鍋碗瓢勺屎尿屁這類的平易人事,就像老鼠見貓繞道走,半點不想摻和。
一位肩頭負書袋的清瘦老者,麵容憔悴,一路行來,腳下道路好如書張自翻,其中光怪陸離景致,不勝枚舉。
如今堪堪走完身後那半冊神仙光景,在即將抬腳邁進後半冊之際,風塵仆仆的老者稍稍放緩腳步,忍不住回頭看望一眼,待轉過頭來時,神色凝重更甚先前。
半卷神仙書,一場浮華夢。
寧願夢死其中,也不願清醒前行,何止神仙?
輕歎一聲,這位緊趕慢趕而至的老者,就毅然決然邁進氣態萬千的下半冊書卷。
儒門花開兩支的另外一朵奇葩,如今正身陷絕境,他這個亦師亦友的儒門先師若是不去,可能儒門這株參大樹之上,自此以後隻能是一枝獨秀的情景。
“劍老頭,你你不在逍遙洞好好待著,跑來這裏做什麼,真他娘的攪人清淨,該打!”
一話就“真相大白”的儒門先師,兩顆門牙獨剩一顆,赫然如是門扉半開,半點與儒門先師萬世師表的形象不搭。
如此罵罵咧咧一陣後,心中憋藏一路的鬱悶霍然消散,被以相取饒瘋子叫做“老書袋”的儒門先師,隨手將肩頭順滑欲落的書袋朝上湊了湊,繼續匆匆趕路。
“他娘的,那個瘋子的彩虹橋就是有麵子,來去自如,下回再見到那個家夥,縱然是舍去這張老臉,也得討來一個耍耍!”
老書袋因為門牙缺失,一話就有些口風不緊,再加上言辭得極快,故而聽上去就顯得模糊不清,好似罵街。
“都我這先師老爺當的輕鬆自在,好似甩手掌櫃一樣,都他娘的是站著話不閑腰疼,尤其是那喜好議人是非的老王八,盡敢為人先撿著一些錦上添花的事情去做,遇到雪中送炭的賠本買賣就硬是裝傻充愣,渾然不要那張老臉……”
隨著先師含糊不清的罵罵咧咧,腳下書張一頁一頁快速翻過,而在先師赤裸雙足之下,赫然是一步一步印跡鮮明的腳印。
身魂一分為二的先師,神魂自甘墜入輪回,於凡俗世間重生做那傳道受業解惑之事,身份不詳,肉身則坐守浩然下,仰仗地利之勢,維持返璞歸真之境,抵禦各種明槍暗箭。
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西佛門都來湊熱鬧了,我儒門豈能甘居人後,你們這些神仙老爺,都不太善啊!”
先師輕語,視線從一張字裏行間中收回,西佛門過後留痕,是一朵朵蓮花。
“藏都藏不住嘍,個人幾斤幾兩,心裏沒有點數,把這書張擠得輕重不勻,對誰都沒有半點好處,可就是喜歡一窩蜂,想著死到臨頭也能拉個墊背的,嗬嗬……”
前腳剛看過佛門留痕,後腳就注意到有幾張書頁裏,可謂是“藏龍臥虎”,不僅把排列好的文字擠得東倒西歪,更有甚者幹脆以自身手段“抹痕換字”,來了個“桃代李僵”,簡直不把儒門放在眼裏。
“先做個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