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人禍,之於山上神仙來,不過就像是腳下蟻穴被雨水倒灌,死傷如何,無足輕重,公不作美也好,無知螻蟻得罪了老爺引來災也罷,總之與他們這些跳脫出山下紅塵俗世之中的“神仙老爺”毫無關係。
他們一心追尋大道至上,修道長生,早已視自身為大道最虔誠的追隨者,什麼凡人生老病死,災人禍,與他們何幹?
再者,紅塵俗世多瑣事,即便這些神仙老爺想伸手相幫,也是能力有限,愛莫能助,而且慈口子一開,往後的光景如何消停,今日張家大嬸求你來找豬,明日孫家婆姨求你去捉雞,後日夫妻吵嘴也來求你道,如此雞零狗碎一堆雜事壓砸下來,縱然是三頭六臂的神仙老爺,也是隻有愁眉苦臉的份,最終隻得上得山去,以求自在清希
既然跳脫塵世,資悟性勢必超凡脫俗,生而為人,自然對俗人身上的優缺之處洞若觀火,人之心性雖有兩,但歸根結底逃不過善惡二字,何為善,何為惡,對於山下俗世凡人,界限也不一而論,兜裏銀子多的和兜裏沒幾個銀子的人,對何為善惡就會給出態度鮮明的兩個答案,手中掌權一方的和為奴為婢的同樣給給出兩個截然不同的結論,所以,這底下的善惡定論,究竟該聽誰人而,千人千口,善惡必然千萬種,這才是最值得商榷的地方所在。
耳畔邊還回蕩著白淨書生模樣的漢子話語聲,千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被她三刀砍翻在地的手下敗將,關於善惡之,她從未想過什麼,無論是從前貧苦日子還是踏上修道前行,這種問題聽上去對過日子或者修行而言,似乎並沒有什麼裨益,先前貧苦時,看到紈絝子弟欺辱少女,恨不能有朝一日將其抽筋扒皮,挫骨揚灰,與圍觀之人憤慨指責,好像自然而然就站在了所謂“善”的一方,之後踏上修行之路,再看到紈絝子弟騎馬衝街,似乎覺得這也算不得什麼,看的事情多了,認識的人多了,腦海裏固有的一些觀念也潛移默化在跟著改變了,一切發生的毫無蹤跡可循,仿佛理所應當。
回頭看眼正被姑娘拿竹筐罩住頭的白淨漢子,不知不覺中走出許遠的千野一下子明白了先前這個漢子為何對她會笑得那麼詭異,甚至是毛骨悚然,難道對方能看破她人心境,讀懂腦殼裏的念想?
飛掠回巷子的盡頭,千野看眼早已義憤填膺的姑娘,見對方沒有鬆手的意思,便輕語道:“蠻,鬆開他,有姐姐在,他跑不掉的!”
姑娘一揚頭,憋紅了臉,嘴張了張,最終還是默默順從了千野的意思,將毫無作用的竹筐從腫脹成豬頭的崔折腰頭上取了下來。
“嗬嗬……背後偷襲,果然是隻有娘們才會做的事!”崔折腰坐起身子,身上多是被不知從哪而來的鮮血和地上的泥塵混雜板結形成的汙垢,大大,像是在身上開出了一朵朵罪惡花苞。
因為眉心神魂被一縷刀罡死死壓製的緣故,崔折腰眼下還使不出武饒拳腳來,要知道若論近身搏殺,武人可謂是生的殺人機器,可千野自然不會給他這種機會,在先前事發之際,瞅準時機迅出三刀,一刀封死崔折腰逃跑的路子,一刀令崔折腰退而防守,再一刀幹脆利索破開眉心,鎮俘對方神魂,以防神魂逃脫,後患無窮。
幹淨利索做完這一切後,千野方才收刀入鞘,轉身時反手掄出一刀鞘,將上入地不能的白淨漢子掄翻在地,一旁拿著竹筐早就躍躍欲試的姑娘這時又衝了過來,擎著大大的竹筐眼眯一線,使出扣雞一樣的動作,準確無誤將竹筐罩在了白淨漢子腦袋上,隨即開始一通王八拳外加無名腿伺候,直到對方苦苦求饒,高喊什麼“女俠饒命”,打得額頭滴汗的姑娘這才住手。
“殺這一鎮百姓,到底是何居心?”千野明知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但發現在她麵對這個鐵石心腸的漢子時,竟然再也問不出其他的問題來。
“嗬嗬……”熟悉的刺耳嘲笑聲,從白淨漢子嘴裏發出,姑娘剛想賞賜一腳,被千野眼神攔下,姑娘冷哼一聲,抱起竹筐走到一邊,開始把早前騰出在地的一堆山果,挨個撿拾到竹筐裏,但耳朵卻是支楞的高高的,顯然是在聽。
“有何居心?姑娘,你問的這個問題要多無趣,就有多無趣,你仔細想想,要是我知道自己有何居心,早在你剛問出這個問題時,就會告知於你,但很可惜,我沒有!”崔折腰吐出一口血水來,頭臉腫脹成豬頭,仍是掛著不知意味如何的笑意,搖頭道:“我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你會相信?”
千野遲疑了一下,走上前來又是掄出一記刀鞘,正中白淨漢子身體重要穴竅之地,白淨漢子悶哼一聲,脖頸上的血管頓時暴起,整張臉像是被塗了濃重的紅色油彩,鮮紅欲滴,加之因為痛苦而扭曲在一起的五官,此種情景下,白淨漢子如此姿態,委實駭人至極。
“殺人為什麼要有目的……”白淨漢子從牙縫裏擠出一字一句來,因為委實痛苦,不得不倒地蜷縮在一起,在地上滾來滾去,像是一隻人形肉球。
“不過,既然你想聽,那就給你一個理由便是!”大口喘著粗氣,如同隨時都無法呼吸而不得不掙紮跳動的魚,白淨漢子沒有什麼求饒,仍舊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音調古怪的話來。
千野刀鞘拄地,冷冷看著地上的白淨漢子,身體內兩個最重要的穴竅被封,對方竟然還能有如此掙紮的能力,千野覺得自己最開始揮出鞘的三刀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另外,她也改觀了對武人肉身的強悍程度的認知,畫中仙禁區內,十八禁區所有的修士,踏上武人這條路子之屬的,確實不多,這其中涉及多方麵的因素,拋開武人路子已經山窮水盡這方麵因素不,單單修武後肉身所要經受的重重磨練,就會讓很多一部分修士望而卻步,而且變態的是,這種肉身的磨練,會伴隨境界的提升,其要遭受的磨練程度會成倍的增加,所以修道苦,修武更是苦上加苦,苦到了家,底下僅有少數之屬能熬過這種伴隨多半生的苦楚,最終成就武人成聖的輝煌偉業,千野她身為女子,若是修武本就不如男子占優勢,所以一開始就選了蓋壓劍道半頭的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