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頭老臉難得一紅,嘿嘿笑了笑。
“自打你離開,你不知道,三兩頭找我,不是家裏沒柴了,就是借鹽巴,再麼就是來家裏蹭飯吃,給我煩的呦……”
鐵大頭望著灶火方向,佯裝出嫌棄加無奈的神色,但嘴角的笑是無法佯裝的。
在瘋子記憶中,周寡婦素來與這個光棍漢子不怎麼對付,甚至在街上遠遠看見,也是啐地一口,扭頭就走,可謂是厭惡到了極致。
“難道是由恨生愛?”
瘋子嘀咕一句,神色玩味笑了笑。
世間男女之事,最是不清道不明,即便是牽姻緣線的月老,也不敢拍著胸脯保證,一根紅線就能拴住兩個人一輩子。
難怪現在月老兒都不怎麼上心了,終日就是釣釣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鐵大頭醉眼朦朧,端著酒杯湊近問道:“吧,遇見什麼事了,需要你大老遠跑這麼一趟?”
瘋子咂摸著嘴,先了一句“糖醋魚還是那個味……”就招來鐵大神一記白眼,“喜歡吃就吃,不喜歡吃……事情完就趕緊滾蛋!”
昔年,二人摸黑至周寡婦家,躍牆而入,湊巧在灶火間發現一盤糖醋魚,本以為撿了個大便夷二人,剛吃一大口,就覺察出不對勁來,糖醋魚的味道就在鹽巴堆裏燉了條魚,隻是兄弟有難同擔,就彼此沒有點破,回來後二人整整一個月都沒再吃魚。
“就這你都能忍這麼些年,不愧是一往情深的好男人,做飯難吃算個屁,關鍵是人合心意嘛!”
瘋子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畫出一道一波三折的弧跡來,不待鐵大頭伸手斬出一記手刀,瘋子便擺手笑道:“這招醉畫美人圖,還不是你教會我的……”
鐵大頭縮回手,看著一桌子菜有些欲言又止。
“我這次來,主要是突然想起還有你這麼一位老哥,算是我剛出學塾教的第一位朋友,這許久日子未見,怎麼著也該回來敘敘舊,畢竟歲月不饒人!”
鐵大頭點點頭,猶豫一下,咬牙道:“陪她過了這麼久清閑日子,也算是情有所鍾,仁至義盡,兄弟你這次來,必然是遇上了事,你吱吱唔唔沒,想來是有所顧慮,但兄弟放心,關鍵時刻,老哥還是能妥妥靠得住的自己人!”
“吃完飯,一會咱們就走,刀山火海,老哥陪你一起淌!”
鐵大頭對於兄弟突然來訪,心裏多少已經有磷,再加上他如今已經不是凡夫俗子,對於這片地發生了翻覆地的認知,故而腦海裏早有了打算。
“吧,是哪家仙門,勢力如何,門中最強境是否有仙六以上……倆個人硬懟一整座仙門,還得從長計議,真不行就準備個三五年……”
瘋子眨眨眼,聽到鐵大頭如此,心裏自然是感動頗多,但也甚是覺得荒誕不經,昔年這位老哥可是一看見仙門弟子,三條腿都打哆嗦的主,眼下竟然還能這般強硬,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
瘋子擺擺手,抿口酒水,盯著麵容猙獰的鐵大頭,“實話實,破開幾道輪回了?”
鐵大頭一愣,倏忽又是一笑,伸出一個拳頭,衝瘋子晃了晃,“不多不少,整好五道!”
“五道……”
瘋子一臉凝重,回憶起街頭酒肆聽到的那位老漢,也是開了五道輪回,好像五道輪回是最多的……
“怎麼,老哥被上餡餅壓了個正著,兄弟反而不開心?”
鐵大頭一瞧,瘋子神色異樣,哪裏是替自家兄弟高心架勢,反倒是有種為之擔憂的錯覺?
“五道輪回是將周……嫂子收入家門後開啟的?”
瘋子回憶往昔,昔日的周寡婦與今日的周嫂子,脾性方麵可謂是差地別,雖然做的一手爛材本事還是沒有變,但瘋子隱隱覺得,這個周嫂子已經不是昔日的周寡婦,仿佛身體裏的魂魄已經不存在,但身軀還是老樣子。
隻怕周寡婦輪回次數,還在五道之上!
鐵大頭回憶片刻,壓聲道:“其實就是在你離開沒幾,那一日我去給周裁縫隨禮,他家兒子成親,街裏街坊住著,份子錢可以沒有,但露個麵自然少不聊,當酒席吃到一半,突然一道強光籠罩住我,隨即就不省人事,等醒來後,就發現自己破開五道輪回了……”
“酒席上隻有你一人如此,還是所有人?”
瘋子隱約抓到其中某種關鍵處,連忙追問。
“我醒來後,前兩還不知道,到第三才聽,去周裁縫家吃酒席的人,全都死光了……”
鐵大頭臉色一變,不自覺喝口酒水壓壓驚,“我一聽街上都這麼,心怎麼可能呢,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所以我就和幾個家夥吵了一架,氣呼呼回到家中,借酒澆愁,也是壓壓驚,恰巧周寡婦來借鹽巴,所以酒壯慫權,也就那麼回事了……”
瘋子看著桌麵發呆,思緒在腦海裏迅速流轉,所有人都認為參加酒席的人已經死光滅絕,而鐵大頭還和他們吵了一架,卻愣是沒認出來,像這種芝麻大的鎮,甭低頭不見抬頭見,就是誰家婆姨晚上叫的聲音大一點,第二就能傳遍全鎮子,故而那群人根本不可能不認識鐵大頭,除非……
“梅開二度後,我從周寡婦嘴裏聽,去周裁縫家參加酒席的鄉鄰,真的是一個沒活,她還問我怎麼沒去,你不知道當時我聽的雞皮疙瘩能抖一床,心老子咋沒去,這不好好活著呢,不然方才壓在你身上的是鬼嗎?”
“隔有一,我再也坐不住了,就跑到周裁縫家打聽消息,不曾想周裁縫一家老正他娘的過的好好的,也不知道周裁縫那個老子究竟是積了什麼大德,兒子是個半傻,還能娶到那麼水靈的媳婦,我這光棍漢子,在門外瞅著都心塞,所以也就沒再好意思去掃人家興頭……”
“等我來到老歪酒肆,與老歪想道道,但發現老歪竟然他娘的也不認識老子了,還他娘的淨一些酸文酸調,任憑我怎麼提醒都沒用,這樣的情況,在後來一月,我發現整個鎮子除了我之外,好像全都變得奇奇怪怪的,周裁縫自己是戰場回來的大將,老歪自己是考了三次都沒中榜的讀書人,就連殺豬的朱頭三都自己是虎頭幫的扛把子……”
鐵大頭回憶著,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敘的神情,就仿佛一夜之間,成了孤家寡人,誰也不認識,誰也不能再好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