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各有諸般心思(1 / 3)

皇都重兵圍簇,四麵楚歌,但也絲毫不妨礙南城些許王公貴胄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兵部令史來俊臣近來三月,日子過得愜意逍遙,他所執掌的駕部,對於城池攻守一事上並無太多佐益,故而他這個駕部令史也就成了隻去撞鍾可有可無的空氣人。

加上兵部尚書翟仁對這位來架令並不如何看中,昔日之所以願意將其招攬進兵部,不過是念及在來架令那個侍奉深宮的姐姐幾分薄麵而已,雖然至今沒能搏出個妃嬪之位,但天知道哪塊雲彩將來會落雨,雪中送炭賺來的香火情分總好過錦上添花搏來的虛情假意,浮沉宦海幾十載,這點為官之道自然無需多言。

送走上門拜訪的一眾大員,老而彌堅的翟仁揉了揉眉心,倚在堂椅上稍作休憩,腦海裏不斷閃現過昨日南書房發生的一件小事。

近來半載光景,因為烽火在前,天子心係前陣,一直居住在南書房,夜以繼日與幾位廟堂大員推衍沙盤,緊盯前陣戰事,對於後宮佳麗嬪妃之餘,自然無暇顧及,翟仁在南書房幾日,發現除了正妃之外,也就來俊臣那位姐姐可出入南書房,並且深得天子寵幸,甚至當著正妃之麵,也見有所收斂。

為官心智早已成妖的翟仁嗅出一絲異樣味道,當時雖未有多想,但眼下細細思量,卻處處透露著再登高枝一飛衝天之勢。

思緒至此,翟仁心裏“咯噔”一下,稍稍平緒後,又梳理一遍來俊臣進入兵部之後一應表現,這才心石落地,沒有什麼作為,總好過四處捅婁子,這或許也是一種為官之道!

喚來下人,交待一番後,翟仁踱步來到書房,自城防一事重心悄然轉手交於那位墨家弟子後,自身退而求其次主抓糧草補給等一應瑣事,肩上的擔子自然輕鬆幾分,偶爾便能來此自命“逍遙閣”的書房偷得浮生半日閑。

因為書房經常需要處理公文到深夜,索性翟仁就讓下人在書房一角添了張床,無非六尺臥眠地而已,再哪裏睡不是個睡,有次天子駕臨翟仁書房,看到牆角床鋪,龍顏大悅,翌日便於金鑾殿上大加讚揚,號令廟堂重臣學之。

“翟大人沒說找在下何事?”

書房外,廊道腳步聲響起,坐於床上皺眉思量心事的翟仁聞聲,起身打開屋門,掃量一眼衣衫不整的來俊臣,心火“噌”地一下直冒三丈,但畢竟是久經考驗的老人精,懂得如何壓製心火,輕吸一氣後上一刻還略顯生硬的臉頰上頓時浮現笑意,親切招手喚道:“俊臣啊,來的恰是妙時,早日下朝後,還聽來女官問起你來著……”

來俊臣片刻前剛被翟府管家從花樓中拽出,卻被生生掃了雅興,衣服也來不及穿戴整齊,就這麼被武人出身的管家帶到了這裏。

瞧見頂頭上司提及自家姐姐,來俊臣心思一轉,隱約有些明白過來,心說自家那位姐姐,莫非真有躍上金枝的好命?

心思流轉中,來俊臣卻也不怵年歲比他大上兩輪的人精翟仁,臉上恢複燦爛笑意,邊朝書房走去便隨手整理衣衫,“翟老哥,前幾日還聽家姐飛書提及大人,行事透徹,在南書房頗得天子賞識,下官正想著找個油頭登門拜訪,好向大人學習討教,誰曾想大人反倒做在了前頭,這可讓下官誠惶誠恐!”

翟仁一聽,來俊臣就坡下驢,也就不再客套什麼,秉退下人後,親自倒茶一杯,擱置在摸不著頭腦的來俊臣身前,“家姐鳳落梧桐,以老夫來看,是板上釘釘之事,這以後弟憑姐貴,老夫還要多多仰仗來老弟照拂一二啊!”

來俊臣心安理得接下茶盞,笑道:“借大人吉言,不過家姐早有言辭,侍奉天子乃是來氏一脈幸事,不敢再奢求更多,大人一番好心,下官替家姐接下,待回府後定當轉達!”

翟仁眼角一塌,笑了笑端起茶盞,吹拂茶霧輕抿一口,心緒又是一番九曲十八彎的天翻地覆流轉。

來俊臣同樣心思百轉千回,眼前這隻老狐狸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廟堂之上與戶部。禮部兩位尚書大人吵鬧到不可開交,但下的廟堂後卻又親如一家,如果不是來俊臣聽深宮那位家姐飛書提及,他斷然無法相信。

“俊臣呐,你來兵部幾年了?”

翟仁喝著茶,隨意問道。

“回大人,下官來兵部,已經三年零九個月!”

來俊臣嘴上應答,心說終於要說道重點上了!

“哦,做駕部令史已經近四載,方才喝茶之際,思量一遍後覺得俊臣行事有度,正中平和,為人也坦蕩無私,明曉大勢道義,這麼說吧,老夫打算推薦你兼任兵部侍郎一職,不知俊臣心中如何思量?”

翟仁擱下茶盞,看眼有些呆滯的來俊臣。心中哂笑不已,小小侍郎都心滿如此,委實不是什麼雄心壯誌之輩!

“多謝大人提攜,下官定當鞍前馬後,鞠躬盡瘁!”

來俊臣也沒想到翟仁會拋出這麼一張大餅,以他對翟仁的了解,頂多撐死了也就是稍加挪挪窩,根本不可能如此激進提拔,赫然一下子從從四品上升到了正三品,這不是天上掉餡餅是什麼?

直到走出翟府,來俊臣依舊覺得不甚真實,不過他也聽清楚了翟仁話裏的意思,他這次提拔與他那位一心要做金鳳凰的家姐息息相關,絕對不是翟老頭信口胡謅的那些鏡花水月。

戰事吃緊,但南城好在比北城要幸運,街上雖然不複往昔繁華,但尚有零星攤肆仍舊在堅持,來俊臣裹了裹單薄衣衫,朝不遠處一座麵攤走去。

落座點好鹵麵,來俊臣發現鄰桌正吃麵的食客有些意思,吃鹵麵就饅頭,仿佛餓死鬼托生一般,腮幫子撐得鼓鼓的,大有一口一個饅頭的意思。

視線掠過鄰桌食客略顯素樸的衣衫,來俊臣心中已有定論,應該是附近誰家府邸裏的苦力下人,否則也不會如此這般吃態!

吃過鹵麵,撂下銀子,來俊臣悠哉悠哉而去,街上正有一隊兵衛巡街,甲胄森寒,刀兵冷冽,渾身上下流泄著一股殺氣,在這烽火連天歲月,但也算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