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漁翁(1 / 3)

一簇梅花傲然獨立,算是給整個渾然一色的院子增添了異樣觀感,透過院子看往更為廣闊的天地之間,除了鋪天蓋地的簌簌降雪,似乎再無如此驚心動魄的怒放生命。

夜已深,心事重重的兵部尚書來俊臣毫無休息的心思,那一夜金氏老宅,天子陛下提及的第三件事,實則是做了兩手籌備,一是那位手眼通天的富仙師,其二就是他這位風頭正勁的兵部尚書了。

削蕃,便是天子殿下想要做的第三件事。

值此關頭,對皇戚王公開刀,這種近乎刮骨療毒的做法,傷筋動骨自然在所難免,但來俊臣不得不承認,這位天子殿下確實有著一股子千古聖君的心思與手段,敢在大廈將傾之際,還做如此極有可能引發皇城動蕩的險事,僅是這一份魄力就說明了一切。

其實,天子殿下也不算太為難他,根底最深的國丈爺已經被親手拔掉,與之盤根錯節的勢力雖沒有連根揪起,但畢竟算是開了個頭,萬事開頭難,既然頭已開,那他自然就沒有再推脫的理由。

一陣寒風忽起,吹得屋簷上積雪大片大片掉落,坐在屋簷下的來俊臣身上頓時開出幾朵破碎的白花,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狐裘,來俊臣又側頭看著那封被門房送來的信箋,信箋以火漆密封,製式赫然是出自皇戚李氏門中。

對於皇戚中李氏一門,來俊臣了解倒是有幾分,這一門李氏與如今天子李氏追根溯源,還算不得有什麼血脈淵源,之所以能享此皇戚榮光,完全是因為這一門李氏祖上出了一位誠心“投誠”的兩姓家奴,那位李氏老祖昔年據說是位執掌兵馬的萬人敵虎將,因對昔日的崇文皇朝心灰意冷,便帶著麾下兵馬投了當時還是蕃屬小國的虎狼國,後虎狼乘勢而起,吞滅周邊大小十六國,建立起疆域遼闊,風頭無二的虎狼皇朝。

論功行賞之際,先王念及舊情,便賞賜下皇姓,算是給了一頂皇戚的鐵帽子,至此李氏成了“皇戚八門”中的唯一皇姓門第,其餘七門不是舊朝遺老就是奪嫡失敗的先王異姓後裔,皇戚李氏可謂是鶴立雞群,榮光無限。

依循來俊臣的心思,要拿這皇戚八門開刀,自然是要各個擊破,不可能選擇直接硬碰硬,一旦這八門同仇敵愾,訂立攻守同盟,難度也就會隨之增長,但是拿誰先開刀,則成了他這幾日裏反複思慮到頭疼的問題。

而這一封信箋的到來,冥冥之中使得來俊臣有些篤定了心中思量,長吐一氣,白煙橫生,信箋便被一雙溫潤有力的手輕而易舉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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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老相府邸出來,李好生心緒難明,從方才一番簡短對話中,他聽出這位把持朝堂數十載,而今即便退位讓賢依舊勢力龐大的老相赫然有了撒手不管的意思,對於他坦誠相告的機密,也仿佛不甚關切。

“多虧做了兩手準備,老相這邊投靠不成,隻希望來尚書那邊……”

街風凜冽,吹刮的李好生不禁打了個寒顫,緊了緊棉衣,原本思量這一趟若是順利,捎帶著去煙柳巷子行樂一番,也好放鬆一下身心,這些時日足不出戶,委實憋屈的難受。

穿街過巷,路過一條晦暗短巷時,一道仿佛從地下傳出的聲音叫住了腳步匆匆的李好生,李好生天命年歲,一身武藝卻並未因年歲而被落下過,在府中常與護院過招搏殺,也算是不辱將門之後的傳承。

“行行好,給我一口吃的吧……”

李好生借著雪色,終是看清楚巷口那堆尚可蠕動的活物原來是一位手腳殘廢的乞丐之類的賤民,隻能依稀看見未被降雪覆蓋的上半身,至於下半身則是好像與地麵積雪相融,如此匆略掃量一眼後,心情本就不算好的李好生心火難免浮起,攥了攥沙包大的拳頭,定住了那麼一刻,便轉身憤然離去。

“賤民如螻蟻,死不足惜……”

李好生心中如此這般想著,又風雪無阻地穿了一條街,來到紙醉金迷的煙柳巷子,在巷口頓了頓,震落一身風雪,李好生這才舉步踏進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