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司我自然是害怕的,但是我雖然嘴上恨他,心裏卻不抗拒她,這麼多年,每每看到素娘在叔叔嬸嬸麵前撒嬌,我就更想她,再加上她如今是秦廣王,我的虛榮心自然也在作祟。
但我自知沒有她那般生入冥司的能力,若要去,我必定是以鬼魂的形態,但素娘生死未卜,我隻好說道:“您想帶我回去也可以,隻是可否幫我了卻在這世間最後一樁心願?”
她想了想問道:“你所說的心願可是那謝素娘。”
我點點頭:“正是,剛剛回來的路上她被擄走,還請您出手相救。”
她搖了搖頭:“人間之事,除非涉及冥司,否則我不便插手,隻是你也不用擔心,那孩子陽壽未盡,自有她的活法。”
“自有她的活法。”我喃喃道,隨後又問道:“那我能給叔叔嬸嬸留一封書信嗎,讓他們不要擔心。”
她搖了搖頭,想來也是,鬼神之事怎可與凡人說。
我最後環視了這間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家,這個家隻有三間小屋和一個院子,雖然簡樸,但它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我輕輕和它告別,祈禱叔叔和嬸嬸發現我和素娘不見後能堅強活下去。
我拔下發簪仔細端詳著,木簪本有兩支,我與素娘一人一支,兩隻木簪都是素娘親手雕琢而成,她雖頑劣,手卻巧。
素娘送我木簪時曾說過,兩人要做一世的姐妹。可是,對不起,素娘,我要先走了,我狠狠將木簪向心口刺去。
母親見我突然將木簪刺向胸口,忙一把將我的手擋住:“阿葭,你這是做什麼?”
我瞧著她平靜的說道:“您不是要帶我入冥司嗎,我沒有您這般的本事,自然要先了結自己。”
“傻孩子。”她歎了口氣:“且不說你是為娘的血肉,即便你是凡人,有了冥司的接引也是可以進入的,隻是不能長呆罷了。”
建安十四年,正元節那天夜裏,長山村的所有村民都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雲霧飄渺,一位神仙妃子般的人物帶著老謝家收養的女兒蔣白葭向所有村民鞠了一躬,感謝大家這十年來對白葭的照顧與包容,並許以數鬥金銀,埋於村頭的梨樹下。
翌日,將信將疑的村民們挖開梨樹下的土壤,果然見數鬥金銀財寶,不由連連稱奇。但至此往後,長山村人再也沒有見過謝家人出現。
村民為了感謝二人在動蕩之年贈與救命的財寶,便一起為二人修建了一座廟宇,日日供奉,隻是他們並不知二人何種身份,隻是以蔣娘娘稱呼。
母親牽著我的手,我隻覺得一陣眩暈,人便飛了起來,越飛越高,長山村變得越來越小,月亮變得越來越大,耳旁全是呼呼的風聲。
我越過長山村,越過俊陵城,越過高山,越過大海,終於在太陽初升的時候落在深藍大海中一座連綿起伏的山上。
山中密林森森,並未見花草,陰鬱地仿佛時刻要將人吞噬進去。
我粗略的數了一下,整座山約有十個山頭。山周圍的海水幾近黑色,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正伏在水底,想必這裏就是說書人口中的‘向東千裏,大海沃礁石外所在,隻是為何不見秦廣王的‘正西黃泉黑路鬼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