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繁星感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光怪陸離的什麼都有,夢到自己小時候,夢到一個人在美國時,以及夢到她躺在冰冷的產房裏正在生產——
“啊——”
她突然躥起來,頭上大汗淋漓,轉眸看向四周,隻見漆黑一片,很快意識回攏,好像……之前她是在跟張慎吃飯來著。
後來她覺得手上有點疼,再然後就完全失去意思——
難道是……張慎?
“張慎、張慎,你在哪裏?”陸繁星邊叫邊想從類似“床”的東西上下來,而此時耳畔滑過“啪嗒”一聲,眼球遭遇強光刺激,她皺眉拿手去擋——
“見你睡得正香,所以沒開燈,既然現在你醒了,那燈當然也可以開起來,也可以讓你好好看看我。”
陸繁星眉頭緊鎖,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聽出這聲音是來自何人,正是張慎。
就因為聽出來,所以她有點害怕拿開手,怕看見一張布滿猙獰跟算計的臉。
顯然,是他將她弄暈,然後帶到這裏。
“嗬,我們現在不是戀人關係麼?”男人笑著說:“既然是戀人關係,你為什麼不看看我?”
“繁星,我到現在可沒傷害過你——”
陸繁星屏息慢慢將擋住眼睛的手拿開,隻見男人穿著白色休閑服倚牆站在那裏,朝她微微一笑,“看見我開心麼?”
“張慎,哦不。”她心髒狂跳,渾身不斷分泌汗液,“你、你到底是誰?”
男人笑著朝她走過來,“繁星,你這是在怕我麼?”
陸繁星立馬將雙腳重新放上床,但因為腹部隆起,這個動作讓她做的有點累,她慢慢往後挪,直到靠牆才回答說:“是,我確實怕你。一個帶著目的接近我,又將我迷暈帶到這種地方的人,我不該怕麼?”
“張慎,是不是你真名?”
“是,但也不是。”男人身上毫無戾氣,他坐到床沿伸手想觸碰她——
陸繁星眼底滿是懼意,身子僵硬貼牆,“走開、別碰我!”
“別碰你?”男人笑了笑說:“這裏就你和我,就算我強來你又能奈我何?繁星,別忘了之前我們是男女朋友關係。”
“不是!”陸繁星當即道:“我們隻是互相給彼此一個機會,並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關係。”
男人訕然一笑,“果然,估計在你心裏除了厲紹棠以外,你根本容不下其他男人,我說的對麼?”
陸繁星一瞬不瞬盯著他,“你到底是誰?綁我有什麼目的?”
“我是誰說來有點話長了,你……”他拿下臉上的眼鏡,“可以叫我影子。”
“影子?”陸繁星眉黛微皺,“什麼影子?”
她沒想到這個男人戴上眼鏡跟不戴眼鏡差別會那麼大,似乎眼鏡是他完美的遮擋物,沒有它、他就原形畢露。
張慎揉著眉心,說:“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你那麼聰明應該也會猜到點,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關於你的父親、關於厲紹棠的父親。”
聞言,陸繁星倒抽一口涼氣,“你是……厲家的人?”
“厲家人?”張慎嗤笑出聲,“誰稀罕當他媽厲家人,其實我跟你一樣恨厲家的人,應該說我們情況差不多吧!”
陸繁星本來以為他是厲世昌的私生子,但聽他的話又覺得不是,跟她一樣恨厲家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她說。
隨即又想到另外一個人,“你和周翹又是什麼關係?”
“她啊!”男人似笑非笑地說:“她剛出獄的時候,我幫過她,她欠我一個人情,當然我幫她也是因為你。”
此時陸繁星後背涼颼颼,周翹剛出獄的時候?
那就是兩三年前的事了。
想到這個時間,她就覺得眼前的男人非常恐怖——
“你綁我來這裏到底想怎麼樣?”她知道身上的手機已經被他拿走。
他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這次綁架早就蓄謀已久。
之前她身邊一直跟著厲紹棠的人,但後來也是被她驅散幹淨,細細想來,那次也是因為他的話、她才會那麼做。
也就是說他早就將這次綁架計劃好。
張慎笑著看向她,“當然是讓我們永遠在一起,你放心吧,這裏很隱蔽,厲紹棠不會再找到你,以後就我們兩個……”
他突然一頓,眼神瞟向她隆起的腹部,說:“就是這個孩子有點麻煩,本來是準備等你生完孩子再帶你離開,但就怕夜長夢多。不過沒關係,等孩子一出生我處理幹淨就是,以後我們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
陸繁星兩手放在腹部,眼底透寒,“你休想動我孩子,休想!”
“嗬。”張慎笑,“為什麼?你不是恨厲紹棠麼?既然恨他,這個孩子當然不能留,留下來不是讓自己添堵麼?但又畢竟是你的骨血,你自己肯定舍不得動手,所以我代勞最適合不過。繁星,我不是厲紹棠,他眼裏心裏沒你,而我做任何事都會為你考慮。”
陸繁星渾身顫抖,“我覺得你是瘋子。”
“看來你隻是嘴上說恨他,但心裏依舊對他念念不忘。可惜,你這輩子休想再見到他、這裏誰都找不到,我們在這裏待上三年五載再出去,我相信除了我以外,你誰都不會再愛了。”
男人信誓旦旦地說。
陸繁星清楚他並不是隨口一說,他真是那麼打算,這個屋子四麵不透風,像是為她專門打造的牢籠,若是又在極其偏僻的地方,她想出去確實不容易——
“怎麼突然不說話?哦,我明白了、你大概是在想厲紹棠會來找你吧,就算他不在乎你,也會在乎你腹中的孩子,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
陸繁星唇角微揚,“不,他一定會來,應該說你一定會讓他來!”
張慎眸光微頓,眼中閃過短暫的讚賞,之後又變得極其暗沉,成了毫無情緒波動,像是一個冰冷無情的機器人。
“我猜對了。”陸繁星很肯定地說:“從開始你的目的就不是我,而是他、對麼?”
張慎表情瞬間僵硬,“繁星,有時候太聰明就不可愛了。”
“你和他……有仇?”她若有所思地問,“還是你和厲家有仇,現在他是厲家的家主,所以這筆賬算他頭上。”
張慎笑了笑,“我和他沒仇,也和厲家沒仇。相反,厲家對我……還有恩。對了,你還記得那個李彥麼?就是跟厲紹棠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之前冒充過他待在你身邊——”
陸繁星自然記得,而且記憶尤深,“他是你的人?”
“對,他是我的人。”張慎淡笑道:“本來要整容成那樣的是我,但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跟別人一樣,應該說我厭煩跟別人一樣,特別是他厲紹棠,所以我就找了個頂包的人。李彥那個傻瓜,說什麼隻要待在你身邊,即便是當成替身也無所謂。”
“替身?真是搞笑,他就一張皮相像厲紹棠,其他哪裏像?教了那麼久,都學不到厲紹棠十分之一精髓——”
“……”
陸繁星暗暗攥緊雙手,“你們為什麼要學他?難道是想……”
“取而代之?”
他剛才說他是影子——
誰的影子?
難道就是厲紹棠的影子麼?
可為什麼要成為他的影子?
沒有人願意成為誰的影子或者替身——
張慎表情變得無法形容,說:“我是孤兒,在我十二歲時被厲世昌領養,除了他以外沒人知道我的存在。若是厲紹棠聽話,那麼我或許就派不上任何用場。若是他不聽話,就像現在這樣,脫離了厲世昌的掌控,那麼我的作用就是將他取而代之。”
“隻要取而代之,厲氏就還在他厲世昌手裏。至少他自己一直這樣認為,他覺得我會是個很聽話的傀儡,不會忤逆他。”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麼?我現在告訴你,是安樂死、他死的很平靜沒有痛苦。你父親在得知癌症晚期後良心發現,想將厲世昌的種種罪行公諸於世,他的舉動讓厲世昌知道了,所以他讓我讓你父親閉嘴——”
“……”
陸繁星感覺心髒被狠狠抓緊,“所以那個醫院監控視頻中的人是你,是你殺了我父親?”
“是,人確實是我殺,但你不覺得我是做了一件好事,你父親早晚也會死,這樣還死的輕鬆,你不是應該感謝我?”
看著眼前這張說話極其輕鬆的臉,陸繁星想若是自己手中有把刀,肯定早就砍過去。
“你憑什麼、憑什麼決定別人生死!”她眼眶微紅,咬牙切齒道:“張慎,你根本沒那個權利!”
“嗬。”他微微一笑,“不是我要你父親的命,是厲世昌、而我隻不過是……”
話到此處,他頓了頓後才說:“劊子手。”
陸繁星從他那張臉上移開,“厲紹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啊!”張慎語氣有了變化,像是提及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你覺得厲世昌會讓他知道麼?不過經過美國那次事情,我想他大概應該有猜到一點,但至於猜到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美國?”陸繁星喃喃道:“所以在渝城的車禍也是你?”
“哦,那不是我。”張慎道:“那是他老子幹的破事,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厲紹棠會那麼在乎你,出事時毫不猶豫保住你。”
“……”
聞言,陸繁星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堵住,在乎?
他好像不止一次那麼做,她記得他們剛領證沒多久,那次暗殺、在車上他也毫不猶豫將她護在懷裏——
明明都是很遙遠的事,此時想起來卻又那麼記憶猶新。
原來,她從未真正忘記過。
隻是一直在騙自己忘了他而已——
“在美國是你劫持了他,然後將李彥安排到我身邊麼?”她問。
“是。”張慎說:“是我,不過李彥那個仿冒品太爛了,以他的造詣待在你身邊早晚會被發現。”
陸繁星感覺腦中嗡嗡直響,“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們這樣做實在是太瘋狂,像是、像是瘋子——”
“是,確實很瘋狂。”男人同意她的說法,並且笑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隻有等到自己足夠強大時才有反擊的能力,而在那之前我們隻能小心翼翼。幸運的是我現在有能力了,繁星、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我不是厲紹棠,肯定不會讓你傷心。”
他長臂一伸想要將她撈入懷裏,卻被她當即躲開了。
“別碰我!”
“你、你對我根本不是真心,若你之前所說的都沒錯,你隻是他影子的話,那麼我對你而言或許隻是贏過他的戰利品,是不是這樣?”
“……”
張慎手在半空中僵硬,許久後他才撤回去,眼神帶著些狠厲地說:“我剛才說過,太聰明也不是好事。”
他從床上站起身,“是想等厲紹棠來救你麼?好,那我們拭目以待,看他能用多久找到你。”
陸繁星靠著牆,兩手緊緊貼在牆壁上,身體以自衛的姿勢坐著,男人走出去時,她並沒有去看,此時她心裏莫名多出一抹信念——
他會來的。
就算不是因為她……
也會因為……孩子。
可真的隻是因為孩子麼?
當然是因為孩子,難不成是因為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