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錦歡是個什麼人?
叫她裝柔弱什麼的,委實是憋屈了她。
——
她這麼一個柔弱無骨的姑娘,還用得著裝嗎?
除去她平日裏有些不拘節的彪悍,且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之外,她可是個地地道道的嬌柔姑娘。
還以為穆玉要跟她什麼大事,哪曉得竟是這麼個無足輕重的事,真是忒浪費她的表情。
錦歡揉了揉太陽穴,在這鬼地方跪了兩,被風吹得隱隱有些頭痛。
嗯,裝柔弱。
想她錦歡從前可是常使這招,再熟悉不過。真可謂是“得心應手,並極是好用”,尤其是對帝……
那是叫帝……帝什麼?她怎麼記不起得了?不對,她什麼時候認識過個名喚“帝某某”的人?
她暗忖著怕是自己記岔了,不怎上心。隻是回神來,一雙鎏金明黃長靴繡著五爪龍紋,已是端端在她麵前。
“臣妾拜見陛下。”
錦歡一驚,拿捏著語調和極別扭的儀姿,撇著嘴不甘不願地盈盈拜下。
“嗯。”
來者在她身前頓住了步子,聲音微啞的應了一聲。她分明感覺頭上有深沉的目光盯著她,卻又似乎挪開了。
錦歡琢磨著皇帝這聲“嗯”究竟是幾個意思,也不大敢起身,一動不動。
曉得這位年輕的皇帝是什麼個性子。自登基十一年以來,皇帝一直是以寬仁溫厚的形象出現在諸人麵前的。
不,他寬仁溫厚還誇他了。再貼切些,三字形容足矣——
窩囊廢。
這可真真是肺腑之言。想這十一年間,前政後宮,就沒安生過的。
朝廷局勢動蕩,文臣結黨營私,武將傭兵自重,不見子有過一點動靜。
且當今子甚宅心仁厚。登基後竟不顧幕僚死諫,將昔日的皇兄皇弟,統統加高官封藩位。
不論他們有什麼動作,調軍隊,養死士,動糧草,欺百姓。皇帝一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概不管。
後宮更是不得消停。
各家各派勢力爭先恐後地給皇帝塞女人,也不必上奏折經皇帝同意。通常有這兩種方法供皇帝選擇:
一,皇帝自己同意。
二,文臣武將齊跪昭顯大殿,懇請陛下“三思而後行”。
這法子,不得不,實在是妙極。
至於那些進宮的姑娘們:
起初各個派別鬥,
各派鬥完各家鬥,
各家鬥完窩裏鬥,
窩裏鬥完還不夠……
問:窩裏都鬥完了還要幹嘛?
錦歡一捋沒胡子的下巴,搖頭晃腦老成道:可別忘了還有個皇後寶座哪。
眾人恍悟。
所以她現在宿跪壽寧宮,乃正正是被這個“皇後”的寶座給害的。
奶奶的,她還不想當這玩意兒呢。
錦歡暗地裏“呸”了一口,忿忿地在心裏罵了一句。
話又回來,這位皇帝雖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窩囊。卻在前些時日,連斬昭顯殿婢子奴才,足足有整三十人。
不是秘密處死,而是在午門前,牢車遊行後再斬首示眾。
究其原因,皇帝隻是淡淡的笑,意味深長地道,“母後不必憂心,不過是些不聽話的奴才,給他們點兒教訓罷了。”
太後登時煞白了臉,強笑著連連應道,“是,奴才不聽話,是……是該給點兒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