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空氣裏流淌著龍誕香,楚悠悠端坐喜床。
忽然,頭頂的紅蓋頭忽然被挑起扔至床鋪邊,男人挺拔的身影在燭光中靜立,近在咫尺。
楚悠悠呼吸微滯,本能的抬頭。
劍削般的眉毛下雙眼似乎浸染了外麵夜色的幽靜,沉靜深邃卻又些蒼茫之色,白皙到略顯蒼白的麵龐並沒有羸弱不堪之感。此刻身前唇角微帶笑意的男子散發出一股邪魅,在這黑夜尤為明顯,整個人清雋似水,卻又魅惑深沉。
是了,他就是當今天下最強大之國,魏國君主,東方宸。
不是說他體孱多病麼?
想不到身材依舊高大偉岸,而且似乎有雙能洞察一切的眼眸。
微微對視後,楚悠悠這才驚覺,自己方才的直接的探尋眼光實在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自顧自想的她沒有注意到,當東方宸看到她的容顏時,眼睛裏有隱藏得極好的驚異。
後宮佳麗無數,然而,東方宸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張臉的確是傾城之色——
眉黛遠山籠輕煙,秋波漣漣清且純,繁複奪目的鳳冠喜服並未能遮住她本來的清冷,正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睛裏含著縷縷疑惑。
讓東方宸最為驚異的,其實並不是她的美貌。
而是在看到她時,自己荒蕪的心底竟然有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湧上,似乎在哪裏見過可又記不起來。
安寧公主不過是晉國眾多公主中最不起眼的一位,生性懦弱內向,幽居深宮,朕怎會認識她?
想到這,東方宸抬步,走至放著酒杯、燃著紅燭的雕花圓桌邊坐下帶著幾分清冷道:
“知道你為什麼能成為皇後而不是一般的妃嬪麼?”
莫名其妙的問題,讓楚悠悠不好怎麼回答。
不過,看到東方宸那雙幽深得如同寒潭的眸子時略微慌張的她記起眼前的人是仇人之子——
他父皇,是讓楚國慘烈覆滅的元凶!
縱為女兒身,這等大仇卻不能忘記,永遠也不能!
“對我來說,皇後或是一般妃嬪並無區別。”
仇人在前,楚悠悠收拾起自己雜亂的思緒,冷冷以對。
清冷至極的言辭,讓身為皇帝的東方宸愣了一會。
一個過氣不受寵的小國公主竟然對自己如此無禮,還真是史無前例。
習慣隱忍的他微眯鷹眸,修長白皙的手指敲打著桌麵:
“在朕麵前,自稱為“我”,大不敬之一;藐視皇後之位,大不敬之二。憑這兩點,朕足以將你打入冷宮,去晉國興師問罪。難道,你的父皇母後……沒有教過你這些麼?”
我的父皇母後,早被你們魏國的鐵蹄踐踏得魂魄未留!
這一刻,仇恨的血液在楚悠悠纖細的身子裏無限膨脹。
如果沒有這些,自己會是晉國最快樂的公主……
如果沒有這些,自己會與深愛的表哥相攜到老……
她當然清楚,自己應當承以笑顏多情,從而取得寵愛的話,可麵對血海深仇的敵人,誰能笑得出來?
“你可以,但你不會。”
楚悠悠強迫自己冷靜,淡淡看向東方宸足以傾倒萬千女人心的臉龐。
“直接稱呼朕為“你”,大不敬之三。不過朕有興趣聽聽你的解釋,為什麼覺得朕不會?若勉強讓朕滿意,朕可以不計較你今晚的不敬之罪。”
東方宸心亦疑惑。
據自己所得到的確切消息,安寧公主懦弱而內向,為何今夜如此大膽?
楚悠悠本是冰雪聰明的女子,讀書萬卷,再加上一心複國的表哥封希佑在旁潛移默化,又時不時的指點,她雖是女子,對天下之勢卻也了解,尤其是仇敵魏國的態勢。
舔了舔幹涸的唇,或許是眼前的灼灼逼人的目光令人心神生寒,又或許是想念表哥心疼難當,在這緊要關頭,她不禁回憶起進宮前的種種……
***
回憶至此,紛紛擾擾的心事沉澱於兩人之間的滅國之仇。
大概是一門心思都落在國恨家仇,和眼前深不可測的東方宸身上,楚悠悠沒了先前緊張,輕啟朱唇,貝齒微現:
“如你當著文武百官麵所言,魏國之所以能有今日,全賴太後、以及兩位議政王爺。你是皇上,但容我放肆一句,你並不是擁有全部大權的皇上。若為我這小小皇後而引起朝堂之議國家紛爭,恐怕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