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的希望和寄托忽然消失,腦海會出現一瞬間空白,意識凍結,心神俱死。
此刻的東方宸和封希佑大抵如此,盡管給他們帶來此種感覺的原因並不完全相似。
也許是被皇上和封希佑呆若木雞的表情給嚇到,素來以冷靜見長的黑影和兄弟對視一眼,兩人即刻腳下生風的飄至龍榻邊。
黑影一手將楚悠悠拉出東方宸的懷抱,扔至半空,待她旋轉三周慢慢飄落,黑影白影各自伸出手掌對上楚悠悠的左右兩手。
青絲在空中淩亂飛舞,纏繞過楚悠悠的容顏和身軀。
東方宸木然抬頭,看著黑影兩人給她灌輸真氣。
紛飛發絲交錯糾纏,他的心像被火焚,燃燒成無數灰燼飛揚至空中和那繚繞的發絲交融。
唯有如此,他才覺得她並未離開。
也唯有如此,他才依舊感覺兩人還是相依為命。
他是從來都隻相信自己、不相信命運的真龍天子,可在這時,他再次虔誠的向上蒼禱告:
如果她能活下來,我願意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包括所剩不多的時光!
如果真的隻有一人能活下來,我希望是她……
是她!
封希佑緩緩倒坐至檀木雕花椅中,潔白無瑕的長衫仿佛失去剛進來時的翩然灑脫,僅剩下冬日大雪壓境般的寒冷。
他知雙影不僅輕功獨步武林,內功師承江湖上人數稀少、卻個個武學造詣極高的逍遙一派。
但他也清楚,如果藥方和銀針無效,再精妙的內功,亦無濟於事。
仰頭呆呆看著雙影將皇後帶至半空中,小棉細長的眼角有淚水滑落。
不敢眨一下眼睛的她,就那麼目不轉睛的凝視,希望能看到有奇跡發生。
站在旁邊的思月捏著帕子的手不住顫抖,貝齒緊咬下唇,清麗小臉早已滿麵悲傷,極力忍住嗚咽之聲。
就雙影快放棄時,飄浮在半空中的楚悠悠輕輕動了動不再妖紅的唇角。
一直盯住看的小棉沒忽視這個小小的動作,她興奮得顧不上主仆尊卑扯,動東方宸的龍袍袖子:
“皇上,您看到沒有?娘娘的嘴唇剛才動啦,真的動啦!”
她的疾呼將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東方宸旋即雙足點地,騰空而起,輕輕將她摟入臂膀中再緩緩著地。
黑影白影兩人對視一眼無聲退至側旁,麵具下的臉龐帶著鮮有的欣慰之色。
將她輕柔放至榻上,東方宸叫送藥來的太醫把脈。
曆來自信滿滿的他此刻再也不敢將手指搭至她的皓腕,怕自己判斷失誤。
更怕的則是小棉剛才是一時眼花,剛剛抓住點希望的自己再度墜入看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在我心中變得如此重要?
相依為命,也許正是這種相依為命之感才會讓我這麼在意她的生死吧。
***
發須花白的太醫小心翼翼跪在龍榻邊,從懷內掏出條絲帕放至皇後手腕上凝神把脈。
在一道又一道迫切眼神中,他沉吟很久,最後跪地欣喜道賀: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脈搏尚微弱,但趨於緩和。而這種微弱,微臣認為應該是剛才藥力和毒性相衝所至,因此,微臣認為隻要精心伺候多加調養,娘娘必能痊愈!”
太醫的低沉聲音像是從遙遠的亙古傳來,東方宸聽得極為不真切。
凝神注視楚悠悠,他半天也沒有開口,隻是雙手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像捧住珍視的稀世異寶。
見皇上半天對自己的話好像都沒有反應,太醫小心翼翼的提議:
“皇上,要不要再讓剛才給娘娘施針的封公子再給娘娘把脈,以確定微臣的判斷是不是正確?”
東方宸轉過頭看向靠在椅子中的封希佑,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他眼中閃過的欣喜安慰之色。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種欣慰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命得以保存,而是因為太醫說皇後已然脫險。
封離,這是他的真實姓名麼?
莫非……他和皇後是舊識?
心湖中掠過一絲不適,對這突然出現的蕭遠男子,東方宸莫名的生出一股惱意——
盡管如果沒有他會天龍八針,皇後根本不能得救。
沉默半晌,他終於首肯:“那就……再煩請你為皇後把脈一次吧。”
聽得太醫說皇後應該能痊愈時,封希佑像是從一覺沉沉睡夢中醒來。
睜開眼睛,發現天空已亮堂。
如夢初醒的他忍住激動和喜悅徐步走至龍榻邊,伸手按上還搭著絲帕的手腕。
又輕又弱的脈搏一下下跳動著,傳至封希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