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此句,思月頓時瞠目結舌:
“怎……怎麼會?他那天不是說,心中隻有……娘娘您嗎?”
說這句時,一門心思隻想複仇,根本未曾考慮過男女情愛的她雙頰泛紅。
輕嗬一聲,纖長卷翹的睫毛微斂,楚悠悠坐直身子,收回停留在宮燈上眼神認真凝視思月,語重心長道:
“他心裏……也許有本宮,也許……也有即將迎娶的安平公主,但我們,都不是最重要的。思月,很多事情你隻看到表麵,懂麼?現在本宮要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本宮不希望皇上死,你會怎麼做?”
將皇後的猶豫遲疑全部看在心中,現在聽到她如此直接明了的問,思月還是有片刻失神。
晶亮雙眼黯淡下去,清脆的聲音低悶不已:
“娘娘對奴婢有救命之恩,如若娘娘不希望他死,思月……思月不敢造次,不過……不過……”
“不過,你卻始終為自己冤屈而死的父親找個說法,是麼?”
見她吞吞吐吐,善解人意的楚悠悠揚唇淺笑,似水翦瞳中淒迷慢慢散去,明亮得如同兩汪秋日清泉。
頓了頓,她繼續道:
“本宮答應你,會為你找出當年事情真相,如果你父親……真是因為他的武斷而枉死,本宮不會幹涉你複仇。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得擅自行動,如何?”
咬唇思考半晌,對皇後深信不疑的思月終於同意。
滿意而笑的楚悠悠抿抿唇,從袖口內掏出封希佑留下的那瓶毒藥,不容置疑道:
“支走小棉,將藥下在花茶中,切記不要被發現。”
晶亮的眼眸再次被迷霧籠罩,思月木訥接過藥瓶,腦海裏亂糟糟的。
娘娘不是不想他死麼?
為何現在又我下藥?
一直覺得自己還算聰明的她,忽然有種渺小之感。
也許真如娘娘所說,很多事情,我的確隻看到表麵。
天天跟在娘娘身邊我自以為對她很了解,而現在呢?
識時務的沒有多問為何,她轉身慢慢離開,心中莫名生出許多迷惘。
***
戌時過去大約一炷香時間,東方宸帶著小容子步履輕盈趕到未央宮。
拒絕珍妃回到未央宮,其實他並不是想在眾人麵前顯示自己對皇後的專寵。
隻是敏銳的他覺得今天應該會有事發生,到底是什麼事,他依稀也猜測得到。
精致典雅的寢宮內,楚悠悠已換上寬鬆素色羅衣靜坐等待。
雕花四角圓桌上,擺著的是思月送來不久的花茶。
見東方宸信步進門,她笑顏淺開盈盈起身:
“皇上請坐,臣妾為您沏茶。”
揮退小棉和小容子,素手執起銀白茶壺的她水袖綽約,皓腕凝脂,手背上的桃花印記灼灼顯眼,別樣美麗。
靜靜看著她的笑臉,東方宸幽深瞳孔內染上層複雜之色。
淡黃色花茶在白色瓷杯中倒映著燈火琅琅,浸潤著陣陣入鼻的清香。
修長手指端起茶杯在眼前,薄唇勾出抹淡遠笑意:
“未央宮的花茶總是帶著與眾不同的清香,悠悠,可否告訴我,你如何會配置這麼香甜的茶麼?”
慢慢將瓷杯送至嘴邊,他的眼神卻停在楚悠悠的臉上不動分毫。
眼見他執杯送至唇邊,楚悠悠心驚肉跳,臉色微變。
盛大的害怕從胸口蔓延四肢,頓時全身冰涼。
原來,我這麼害怕他死去!
本以為一切都在計劃和掌握之中,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掌握到。
秋波微生波瀾,心纏千千結,她婉轉動聽的聲音中帶著虛心的顫抖:
“難道……你……不怕茶中有毒?”
聽到這句,茶水即將浸至唇邊的東方宸停下飲茶的動作,心中頓時感慨萬千。
有甜,有酸,有苦,有辣……
這些滋味和濃濃的心疼混合,將他剛剛所有的緊張吞噬。
其實,昨夜楚悠悠的主動和反常,已讓他生出防備。
思考良久,他最後肯定,應該是到了她要麵對選擇的時候。
究竟自己是不是心甘情願死在她手中,若說東方宸沒有絲毫猶豫,那是不可能的。
甚至剛才端起茶杯的時候,他的手和心都在微微顫抖。
但也就是剛才那一刻他知道,如果楚悠悠不出聲,他真的會義無反顧喝下這杯茶,不論裏麵有什麼!
薄唇勾出一抹甜蜜苦澀夾雜的笑意,幽深瞳孔內燃起簇簇火焰,直到現在,他終於確定自己徹底淪陷了。
淪陷在一個身份不明冰雪聰明的女子手中,淪陷在一個動過殺念致自己於死地的女子手中。
因為這種不知不覺的淪陷,他可以包容她的神秘,可以為她雷霆大怒,卻也會為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