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眼神瞟向身著月華銀線紗衣的皇後和粉色桃花紗衣的盈妃,趙太後語重心長,再度開口:
“出宮不比在宮中,須事事小心,最重要的是伺候好皇上,明白麼?到楚州,盈妃代哀家問你父母好。如願意,多住幾天也可。”
“臣妾謹記太後所訓。”
秋波瀲灩的楚悠悠青絲微攏,朱顏玉貌,在夕陽中越發顯得嫻靜飄逸。
和她並排而立的盈妃杏眼圓睜,粉服嬌豔,微微上翹的嘴角有些不解——
她不明白為什麼這皇上出宮還選在傍晚,搞得好像跟見不得人似的。
與太後告別。三人準備上車之際,踱步到楚悠悠身邊,東方宸看到身著白色蟒袍的東方恒和玄青色蟒袍的東方銘兩人大步而來。
莫名揚起一抹微笑,東方宸有些意外,他們竟會來送自己,尤其是從來和自己疏遠,且野心勃勃的東方銘。
“皇上,娘娘,盈妃,小王特意來送。娘娘的妹妹大婚,小王必定派人如期送上大禮。”
近乎垂涎的眼神停留在楚悠悠的絕色容顏上,東方銘八字須上挑,細長眼睛滴溜閃光。
身為男人,且對東方銘性子很是了解的東方宸默默看著這幕,心下惱恨。
東方銘那肆意無忌的眼神讓其心生憤怒,但他卻始終都在微笑。
此時此刻,並不適合展露怒氣。
點頭示意,他就聽得身邊婉轉動聽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疏離響起:
“本宮代安平先行謝過王爺,王爺有心。”
月白色蟒袍的東方恒長發散落,鳳眼輕轉中有些淡淡無奈,陰柔俊美的麵龐帶有憂色。
他揚起雙眸直直和東方宸對視,在玉妃死後,首次主動開口:
“皇兄,皇嫂,出宮……多多保重。”
這是第一次,楚悠悠聽到東方恒用極度認真凝重的語氣跟自己和東方宸說話。
是因為玉妃一事讓他意識到自己錯怪多年記恨的皇兄了麼?
眼下,她來不及細想,隻是清晰捕捉到他眼神中的無奈和擔憂。
聽說過梅初雪的事,對東方恒,楚悠悠其實在不知不覺中也多出幾分同情。
他的風流多情和瀟灑不羈,應該都是最愛之人灰飛煙滅的產物吧?
東方宸說多情和無情隻有一步之遙,想必他是有所感悟,有才如此感慨。
淡淡淺笑,她盈盈福身:
“多謝小王爺關心。”
和對東方銘的客氣不同,東方宸走至小恒身前,大手搭上他的右肩,拍了幾拍,深瞳中有欣慰,也有兄長似的憐惜。
並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道:
“小恒,朕此次出去,可能會呆得……有些久,你在西京也多多保重。初雪和玉妃的事已過,務必不要囚禁、懲罰自己,懂麼?”
這一句叮囑,讓挺直站立的東方恒眼角生潮。
前塵舊事湧上,曆來口若懸河的他此刻默默無語。
萬千言語都填塞在胸膛,卻怎麼也說不出。
他不是蠢人,知道此次出宮並不是遊山玩水那麼簡單,問題是他能說什麼呢?
思緒翻滾如浪,他別開眼神,看向站在台階上的趙太後,丹鳳眼中有莫名恨意浮上。
光芒漸暗,東方宸帶著楚悠悠和盈妃在眾人坐上馬車,朝宮門走去,很快消失在越發濃厚的暮色中。
***
也許是站得太久,也許是捕捉到東方恒冷淡疏離的眼神,坐上步輦回宮的趙太後有些頭暈。
回永寧宮躺上軟榻,深知她心意的裕安支走搖扇宮女,自己輕輕給她扇風,小心翼翼道:
“太後,還見麼?”
黑夜籠罩,趙太後眯眼沉思很久最後點頭。
裕安立即放下潔白團扇,輕撫手上三下,馬上有黑衣人從梁上齊刷刷躍下,站成整整齊齊一排。
柳眉高挑入鬢,鳳眼生寒的趙太後掃視眼前列隊而戰的心腹,紅唇輕啟字字凝冰:
“待他們進入晉國,立即殺無赦!”
燈火通明的永寧宮因為趙太後的命令而變得壓抑,沉默的空氣充斥於內,無端壓抑。
裕安小心翼翼守在門口,隻聽得隊列最右端臉上有道駭人刀傷的彪形大漢甕聲甕氣道:
“太後,格殺勿論還是……”
棕色軟紗宮裝的金線在燈火下熠熠閃光,璀璨得晃眼。
金色光芒投射進趙太後狹長丹鳳眼,使得她雙眼看起來似乎是兩顆放光的明珠。
隻不過此光寒意森森,讓人莫名感覺到陰寒之意。
兀自笑笑,趙太後自我嘲笑在送別時刻竟會有那種奇怪的不舍之感。
難道今時今日,自己還有任何別的路可以選擇麼?
即使不下殺招,他也命不久矣,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