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東方宸轉眸凝視身邊的東方銘,惋惜道:
“這麼多年來,朕一直都知道,你覺得是朕奪去本該屬於你這個大皇子的皇位。
你每天都在盼朕死,那樣,就能拿回好像本應該屬於你的一切。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即算朕死了,皇位依舊輪不到你來坐?
都說母子連心,不過太後和你……似乎就不是那麼回事。”
冷嘲熱諷的一番言辭,說得趙太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她的確沒料到,從來都不敢亂動分毫的小宸,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這種把戲。
既然他有意詐死,肯定就已有部署,今晚我不能讓他走!
冷光迸射,她冷麵如霜:
“小宸,你竟如此跟哀家說話?難道哀家這二十多年就白白撫養你了嗎?忠孝禮儀,你全都不記得了嗎?”
***
忠孝禮儀,知恩圖報……
這八個字在東方宸眼前漸漸放大,隱忍深沉心存仁慈的他忽然覺得無比可笑——
多年來,他謹遵這訓誡,甚至一度在猜測看清出太後的野心後,都不忍心徹底拋棄之前的恩情。
可到現在呢,壞事做盡的人將這八個字說得義正詞嚴,頭頭是道,反而是自己成了不忠不孝之輩!
寒意浸染,他笑得極輕。
但誰都看得出,他這樣的笑,已包含著莫大的痛苦和諷刺。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何太後從小就對自己耳提麵命“知恩圖報”四個字。
她是想給自己灌輸這種聽起來無比正確的念頭,好讓自己即使發現她的陰謀,也謹記她對自己的恩情。
奈何陰差陽錯,他確定了太多自己從前隻是猜測的事。
而這些事,足以相抵所有恩情,令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觀淡然處之。
安靜得出奇的冷宮中有暗湧的氣流在東方宸和趙太後之中來回,似漲潮時的潮水洶。
鳳眼含威,星眸凝冰,四目相對之際早已是電光火石,刀劍相接。
從始至終都深深理解著東方宸,楚悠悠此時也不禁有些憤怒燃燒在心。
直至現在,趙太後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什麼知恩圖報,她當真是好意思開口。
身旁男子那對漆黑如墨噙著無數糾結的眸子讓她的心柔柔作疼,曆來溫婉似水的她毫不客氣的回擊過去:
“太後,當你對皇上生母狠下三三魔蠱之時,你想過什麼是忠嗎?
當你派出殺手,欲讓我們死在前往晉國途中之時,你想過什麼是禮和法嗎?
你從來隻會要求東方宸對你知恩圖報,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他一直都在知恩圖報!
若不是你逼人太甚,他何苦詐死?又怎麼會出現眼下這種局麵?
與其說你對他有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不如說你這二十多年來,你都在等他死,你都在設計陷害他!
今時今日,你還提什麼知恩圖報,簡直貽笑大方!”
激烈又在理的斥責令趙太後從沉沉思緒中醒過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怒目相視的皇後,紅唇微張。
她居然知道三三魔蠱!
她如何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
那麼說,小宸也是一早就知道了嗎?
搭在裕安手臂的手輕輕顫抖,她還沒來得及出聲,東方銘就好奇發問:
“母後,什麼是三三魔蠱?本王怎麼從來沒聽過這東西?”
不合時宜的提問讓趙太後怒火中燒,她狠狠斥責道:
“給哀家閉嘴!”
細審東方宸波瀾無驚的俊容,心機深沉的趙太後猜測,他肯定早就知情。
尋思片刻,她發出兩聲輕輕的無奈的歎息,鳳眼中的光芒暗斂,嗓音不似剛才強勁霸道:
“小宸,你聽哀家說……”
“你還想說什麼?
說你當年利用後宮一個美人和戲子的私情,要挾她培育三三魔蠱?
說你狠心絕情,趕盡殺絕?
說你處心積慮,排兵布陣,妄圖奪權?
或者……或者你願意跟我說說,當年為何楚國會被滅國?”
一字一句,冷若冰雪,東方宸心中殘留最後一點仁慈都被消磨殆盡。
這些日子雖要準備接下來勢必出現的戰事,不過他其實並未走遠,而是悄悄借住在薛貴的將軍府。
談及往事,心細如塵的東方宸從薛貴的追憶和敘述中發現很多可疑之處,尤其是早已傾國覆滅的楚國往事。
***
白皙臉頰慢慢有鐵青之色出現,油燈昏暗映著她風韻猶存卻尷尬又氣憤的臉。
本來還想再次假意編造些故事的她,憤怒噴湧而出:
“放肆!小宸,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伶牙俐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