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俊容上揚起一抹酸楚無奈的笑,東方宸隻覺得心頭有暖意流過。
他很高興,自己父皇是個至情至性的男子。
更慶幸他能在深陷情感泥沼的同時,還能受得住勸解沒有大動幹戈。
情之所鍾,卻不能相守,這等人間至痛,想必當年也讓父皇痛徹心扉吧?
都說帝王多情又薄幸,但誰又明白看似風光的帝王之家,其實有太多不能宣之於口的無奈。
眼前浮現曾看過的父皇畫像,的確是個英偉不凡的男子。
而現在吉祥的敘說,無疑讓東方宸從另外一個側麵對所知甚少的父皇有了更多的了解。
“既然父皇飲下這杯傷情苦酒,為何還會有爭戰在兩國之間發生?太傅曾對朕說父皇是個說一不二的君子,不至於秋後算賬才對。”
“說一不二的君子,這話沒錯。
但一個情字,就足以消魂蝕骨,令人欲罷不能。
公主大婚後,先皇日漸低沉萎靡,消沉頹喪。
當時的德妃和容妃是後宮中最受寵愛的兩個妃子,德妃精明能幹,家勢顯赫,容妃溫婉善良,出身平凡。
但皇上,卻冊立了容妃為後,就是因為在淩波公主一事上,她們的態度截然不同。”
往事曆曆在目,吉祥眼前恍惚又出現當年後宮中爭奇鬥豔的景象。
可惜的是,她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過來,有些人的心機之深,根本讓一心隻為先皇好的她難辨真假。
“太後素來心高氣傲,她想必對淩波公主是極為嫉妒的吧?況且……況且她也深愛父皇。
至於朕的母後,朕出世時她就已歿,所以,朕無從知道她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想到自己的父皇母後先後在年幼離世,素來沉穩內斂的東方宸語調哀沉,悲戚蔓延至俊臉。
那已精湛富麗聞名天下的魏國皇宮,究竟有多少不為外人所知的悲慘之事呢?
***
長輩般慈愛的神情攀爬上吉祥已能看出皺紋的臉,她在東方宸身上幾乎同時能找到先帝以及當年皇後的影子——
他多出來的那份優雅,想必就是來自當年善解人意,溫婉秀麗的容妃吧?
輕輕摩挲著手中的明黃帕子,她緩緩道:
“也許是嫉妒吧,可惜……當年並沒有人發現她隱藏得極深的嫉妒。
事實上,盡管淩波公主另嫁他人,先皇在心中,也從未看輕過她。
大度又善良的容妃始終都抱著溫軟的態度來看待先皇和淩波公主的感情,甚至為他們的勞燕分飛而悲傷。
德妃也同樣傷心皇上的低沉,不過她則表現得激烈很多。
她認為淩波公主背信棄義,根本不值得皇上再為其傷神憂心,同時,她也認為這是魏國的奇恥大辱。”
趙太後那雙狹長且帶著精明的鳳眼在腦海中一閃而逝,楚悠悠不禁連連搖頭。
她出身富貴,家勢龐大,乃天之驕女,心愛的男人卻因另一個女子日漸憔悴。
滋長在她心中的憤恨和嫉妒,恐怕就像夏天的野草那樣瘋長吧。
正因為如此,所以楚國被滅之事,有可能是處心積慮的她在搗鬼麼?
與其說是為先帝和魏國雪洗恥辱,不如說,是她想讓那個強大的情敵消失,連同她的國家一起灰飛煙滅。
可不論在誰的記憶中,先帝東方朔都是聖明之君。
即算他消沉低迷,也不至於會讓德妃參與政事吧?更何況還是興兵動武這等大事。
***
黛眉深蹙,秋波淡斂,想到這的楚悠悠忽然想起封希佑,心中一驚。
菱唇輕啟,她急急忙忙道:
“先皇……先皇是否在淩波公主大婚後,還去過楚國?”
“娘娘很聰明,先皇……的確在公主大婚當年去過三次楚國,並且三次都與公主見了麵。
思之深切,念之難棄,並不是隻有先皇如此,淩波公主也如此。
三次秘密前往楚國,老奴都有作陪,老奴和公主近婢小桃交好,均為先皇和公主不能相守而惋惜。
聽小桃說,公主和駙馬封永昌生活得並不愉快,經常吵架。
武夫出身的封永昌,還經常對公主拳打腳踢。
也許是礙於他如日中天的權勢,公主……有苦不能言。”
語調慢慢低落下去,麵龐忽然變得凝重,吉祥仿佛又回到令他至今記憶猶新的那一天。
“三次之後,公主再也沒有見過先皇,兩人從此天各一方。
春秋易逝,荏苒九年後,噩耗傳來,淩波公主猝死,屍體被拋於鬧市,原因是她紅杏出牆。
封永昌更大放厥詞,說楚國誰敢為公主收屍,就滅他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