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能出來賞燈對她來說不僅是遊玩,更是壓抑很久的放鬆。
蓮步輕移,朱顏玉貌的她愉悅賞著各式各樣的燈火在街市中璀璨。
猶如天際的萬顆星星墜入凡間,特意為這個夜晚妝扮,瑩瑩亮亮五顏六色間。
人間早已不是人間,而是連接天地的飄渺之所。
看到身畔偶有三三兩兩的年輕女子羞澀手牽手走過,後麵偶爾一兩個長衫翩然的男子不遠不近的跟著。
楚悠悠輕輕莞爾的同時,卻也難以抑製的想起遠在西京的東方宸。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習俗中,元宵節亦是互相愛慕的男女幽會的日子,可於我來說,去年人在哪裏呢?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而我,竟然連淚都不能灑,能奈幾何,能奈幾何?
人海人潮中,翹首凝望皓月的楚悠悠忽然就沒了之前的喜悅,隻覺無限寂寞。
塵世再怎麼繁華,如若沒有相知相惜的人在身邊,亦不過是場盛大到可以淹沒自我的孤單。
書中有雲“天涯咫尺”,隻有兩人心中有彼此,萬水千山的阻隔也好似近在咫尺。
從前未經所有前,甚覺此種意境的美好此種情愫的堅貞。
而現在想來,這話僅是自欺欺人之語。
正猜著燈謎的周逐明驀然回頭,就看到剛剛還興高采烈的佳人早已愁緒滿麵。
心頭猶如被細密的銀針紮過似的痛,從未有過的嫉妒在體內冒出苗頭——
即算我煞費苦心帶她出來遊玩賞燈,她想的依然是那個遠在天邊的男人。
近在身邊的我,算什麼呢?
也許不過是一場交易的債主吧。
她自覺欠我的,所以不鬧不言,隻是靜靜守在我身邊。
可這樣的她,是真實的她嗎?是我所想要的她嗎?
***
感覺到周逐明複雜的眼神正投向自己,楚悠悠慌忙收拾思緒輕聲念道:
“十萬人家火燭光,門門開處見紅妝。歌鍾喧夜更漏暗,羅綺滿街塵生香。
王爺,謝謝你帶悠悠出來,不然,悠悠真無法體會到此詩所描繪的那種美妙之感。”
深知她隻是在掩飾真實思緒,周逐明也不拆穿,不由分說的拉起楚悠悠的手朝人海中擠去。
他的隨同家將連忙扔掉手中的燈籠,急急忙忙追上去。
“王爺,您要帶悠悠去哪兒?”
略帶粗糙的大手不容拒絕,楚悠悠的尷尬和驚慌霎時湧上。
相處這麼久,周逐明是第一次這麼衝動,更是第一次毫無顧忌的抓住她的柔荑。
周逐明緊緊拉住楚悠悠的手躍過一撥又一撥人群,朝街市東邊走去。
楚悠悠很快被人聲淹沒的聲音,他不是沒聽到,而是裝作沒聽見。
因為這一刻還未將心底所有嫉妒和難過壓下去,他不想回答這個又讓他生出幾縷怨意的問題——
這麼久來,我待她無微不至關懷萬千。
可她的語氣顯然還是很驚慌,難道我就這麼不讓她安心放心麼?
在人潮中艱難前進半柱香時間,沉默不言的周逐明拉著驚慌的楚悠悠來到一座茶樓前。
朱紅色閣樓吊滿無數盞大燈籠,“靜雅居”三個燙金大字熠熠生輝,似乎在訴說著這座茶樓的光輝曆史。
雖是戰事之期,不過進進出出茶樓的人還是很多。
來的幾乎都是些身著綾羅綢緞的家世顯赫之輩,由此更顯靜雅居的名氣。
心細如發的楚悠悠看出今晚周逐明似乎有點和平時不大一樣,急急的掙脫他寬闊的大手,不解看向他道:
“靜雅居?王爺為何帶我來這?”
“很久之前,我曾聽封希佑說過你極愛品茶,不過自從你來到我身邊,我都沒有好好陪你喝過茶。
趁今夜良辰美景,所以帶你來這。
靜雅居的茶在晉國可是金字招牌的老店,相信不會讓你失望。”
負手抬頭,身著黑色錦袍的周逐明英武不凡,王者霸氣昭然若現。
平心而論,自從她答應留在周逐明身邊,周逐明的確待她好到不能再好,簡直都讓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兄弟下屬看呆了眼睛。
噓寒問暖,有求必應,不論多忙,必定抽出時間陪伴左右,以免她獨自孤單。
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人,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乖巧之輩。
若說一點感動也沒有,那肯定是假。
可惜心有所屬的楚悠悠從來都知道除開感激和感動,她無法再給出更多——
愛情,亦有先來後到。
她無法肯定,如果沒遇上東方宸,自己是否會愛上對自己情真意切萬般珍惜的周逐明。
因為這是種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存在的假如,假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