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你所說的每句話朕都記得清清楚楚,尤其那句“言而有信乃做人之根本”,所以朕相信你不會讓朕失望。
朕,在驚鴻殿等你歸來。
明日此時,朕將攜你走上冊封大典接受百官朝拜,從此雙宿雙棲,永不分離。”
耳畔響起臨行前周逐明所說的這番話,楚悠悠忍不住露出清冽笑意。
與其說周逐明是在叮囑我記得回宮,不如說他是在提醒我最好別起離開之意。
光瞧這與我同行的威武隊伍就看得出來,不是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磊落大方的周逐明開始喜歡含沙射影多疑多慮?
師傅曾說愛能讓人變得勇敢堅強,卻也能讓人心生執念怨意叢生甚至一改常態。
也許,周逐明就屬於後者。
我能清晰感覺到他的愛意,同時卻也能看到他等待太久的心焦和占有欲。
可惜的是,一手製造了這場糾葛的我卻始終難以忘卻前緣。
世間最難償還的莫過於情債,周逐明於我有恩有情,我卻隻想拖延甚至是永遠逃逸。
如此說來,是我對不起他吧?
也許,除開我傾盡此生韶華來報答,真的再無他法,可惜……
歎息連連,不知不覺中他們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已來到日前元宵節晚上相遇的清雅居。
因為事先早有安排,清雅居靜無一人,和平日的人來人往大相徑庭。
扶著丫鬟的手慢慢下轎,楚悠悠微微抬眸,自然而然想起元宵節晚自己無奈之下所說的絕情言辭,心下悵然萬分。
***
緩步來到二樓廂房,映入她眼簾的是熟悉的頎長背影。
寶藍色長衫磊磊大方,衫角袖邊的銀灰色橫條更添儒雅,緩緩轉身的東方宸越發消瘦,麵色蒼白,隻是優雅如故。
深瞳漸漸明亮璀璨,回首再見,兩人心頭俱百轉千回,感慨無數。
那晚親手將楚悠悠交由周逐明之後,東方宸就在晉都買了處幽靜宅子,寸步也未曾離開過。
兩月來,除開偶爾和雙影及冷峰飲酒交談,魔蠱蘇醒跡象越來越明顯的他幾乎從不說話。
除開翻翻書籍就是日日畫著楚悠悠的肖像,一幅比一幅真切,卻也一幅比一幅悲傷。
一寸相思一寸灰,就在他覺得身軀和心靈都快全部化為灰燼隨著春日微風飄散時,雙影卻告之有人近來時常在他們宅子邊鬼鬼祟祟。
無心過問他事,隻想在靜默追憶和無窮思念中度過剩下日子的他也沒在意,但兩天後卻有人登門造訪。
說是傳聖上旨意,約他三月十七在清雅居小聚。
聰穎沉靜的他深知周逐明避他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想見自己,因此極有可能是楚悠悠求得周逐明讓他們見麵。
雖不知周逐明為何他答應,不過能見楚悠悠已是驚天喜悅,
他根本沒多想欣然來此。猜測成真,魂牽夢係的佳人翩然到來。
為了不讓她憂心,百感交集雙眼潮濕的他竭力露出和昔日相同的俊朗笑容深情道:
“悠悠……”
隻見盛裝打扮的楚悠悠綰著典雅高貴的美人髻,身著月白色宮裝,袖口裙擺處繡滿動人的粉色薔薇。
腰間係以和薔薇同色的錦帶,外披薄薄一層煙羅紗衣逶迤拖地,折纖腰於微步,呈皓腕於輕紗。
色若中秋滿月,翠羽眉,秋波眸,溫軟似春水,櫻唇邊幾縷笑意好比春風拂人心。
自從奔赴臨州,兩人已很久沒有單獨相處。
此時再見半載有餘,心旌蕩漾玉足輕抬的她亦強迫自己淺笑,因為她同樣不願將所有苦楚展露給深愛之人。
緩緩靠近的兩人不過幾步之遙,於他們來說卻好比漫長光陰般難以跨越——
緊緊擁抱,竭盡全力的擁抱,至死也不願分開的擁抱。
兩人唏噓連連,隻願時間停留在此刻,再也不要向前奔去。
如果這一瞬就是地老天荒,光陰盡頭,那該有多好;
或者,這一瞬是末日也好,至少毀滅前他們都在彼此懷裏,都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和幸福。
良久,胸腔內蕩起千層卷浪的東方宸緩緩鬆開想念彌久的嬌軀,像從前一樣輕輕捧住她晶瑩剔透的臉頰在手,垂首柔聲道:
“悠悠,我想你,沒日沒夜的想!
你誠實告訴我,周逐明如何會許你和我相見?”
纖細翹長的睫毛撲閃在黑若寶石的眼睛上,和東方宸心有靈犀的楚悠悠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深情款款抬眸和他對視半晌,楚悠悠緩緩靠在熟悉的胸膛上,雙手環住他的腰堅定道:
“因為我必須見你一次。”
心頭掠過點點跳躍的不安,心思縝密的東方宸聽到她的回答有幾分惆悵亦有幾分茫然。
當晚她身受重傷,周逐明亦不允許我多留片刻,還振振有辭的要我銘記自己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