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還愛著小姐麼?
或者我該問,你現在是愛小姐呢,還是安平公主?”
這個還帶著幾分陰冷的夜晚,我和公子在靜寂無聲的皇陵裏交談著平時不可能涉及的心事,兩人的距離似乎也在慢慢拉近。
“不論我今後和誰在一起或是孑然度過此生,我心裏有處位置永遠都為悠悠而留,我相信你也一樣。
至於安平,嗬,談不上愛或者不愛,隻是覺得這一年多來我的確對她不夠好。
所以現在想找到她道歉和解釋,以後會怎麼樣誰說得清楚呢?
人的決定,很多時候往往是一瞬間做下來的,不是麼?”
溫和的嗓音在黑夜中散開,公子俊俏的臉上又布滿一層淡薄的蕭遠之意,讓我難以肯定他究竟在想什麼。
不過我覺得,此時他的思緒裏必定有安平的份。如若不知所終的安平知道公子在想她,她會如何呢?
***
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也不知過了多久,公子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問道:
“冷峰,那日小宸和悠悠送我們出來時,他說會有事想找我相幫去辦,還說你知情,究竟何事?”
這幾天忙著趕路我都快忘了這回事,若不是公子提及我恐怕都會忘記跟他說起。
舔舔有些幹涸的唇,我將東方宸的意思道出:
“東方宸覺得師傅培養出我們三個很不容易,尤其是小姐一身辯毒解毒的本領。
你也知道,他身邊還有武學造詣皆不淺的雙影。
所以他的意思是希望能夠將我們的本事都能傳承下去,以免後繼無人而遺失,不能惠澤後人就可惜了。
不過因為小姐現在懷胎,所以他隻是有個初步念頭,還未細想。”
“將我們的本事都傳承下去?他的意思是要成立一個門派麼?
這想法雖有點突兀,不過本意倒很好,難為心他如此有心。
師傅乃百年難遇的奇才,如若他的本事到我們手上就沒了傳人也的確可惜。”
目露驚訝和欣賞之色,公子喃喃低語漸漸轉無,好像迫不及待的細細考慮東方宸的提議。
“因為考慮到我們永離早已差不多是種類似的門派,所以他想聽聽你的意見,哪知公主忽然就離開,所以才沒來得及和你商量。”
也許因為東方宸曾經是一國之君的緣故吧,我總覺得他想事做事總帶著我難以企及的心思和度量。
除開師傅,小姐辯毒解毒的本事,我和公子的劍術輕功的確在當今世上都能擠入前幾。
如若他不想起這出,我想自己恐怕是不會想到要將自己的本事找個繼承者。
時間靜靜流淌而過,我們居然不知不覺在皇陵坐了差不多半夜時間。天邊開始露出淺淺的魚肚白,沉思不語的公子起身道:
“此事等找到安平後再議吧。天快亮了,我們先走,今晚再來。”
小心翼翼溜出去皇陵,疾步匆匆的我們誰也沒想到就這樣夜複一夜的守候了四天,安平還是沒出現。
沉不住氣的我詢問公子是否先回永離派人出去尋找比較好,但他還如同第一晚那麼沉得住氣。
直到第五個晚上,荒寂無人的皇陵在半夜時終於有了點別的動靜……
***
幽幽暗暗的黑夜裏,我和公子照例坐在樓前的階梯上。
子時剛過,躲過三撥巡邏士兵後,我們意外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
從聲音來判斷,來的人不在少數。
夜半無人,究竟誰會帶著人來皇陵?
即使是吊唁拜祭,似乎也不該選在大半夜吧。
沒有聽到打鬥聲和喧鬧聲,這證明來者至少有足夠的權利進入皇陵。
難道……難道是周逐明?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在思索著究竟是不是周逐明的我被公子拉住手臂,隻見他朝房梁上瞥了兩眼。
我立即會意,兩人悄無聲息躍上房頂。
火把的光亮越來越近,我們凝神屏息的瞧見一列人逶迤前來。
待他們走至樓前,蜷縮在房梁上的我最先看到最中央的那抹明黃色,正是已過國君一餘載的周逐明。
魁梧的身軀包裹在精致華美的龍袍下,胸膛上昂首抬足的金龍栩栩如生,昭顯著他如今的威儀和地位。
濃黑的劍眉斜挑入鬢,相比一年多之前,我覺得周逐明唯一變了的就是眼神——
現在他的眼神依然犀利精明,卻多了幾分從前少有的沉靜,從前有的那種浮躁儼然已隱了蹤跡。
聽力過人的我忽然聽到身旁公子的呼吸聲有些急促,完全不似平常淡然蕭遠的他。
正欲抬手示意,我從散開的列隊了發現了他呼吸急促的原因:
神情略帶憔悴的安平正站在周逐明身邊,黛眉彎彎的她紅唇緊抿,似乎有些難以言說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