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偷偷下屆的神,不知位列如何?

他隨手將梅花拋至身後,大步朝前,走了一裏遠,才發覺有人一直在尾隨自己。他嘴角含笑,許是無聊至極,竟想和那人做個遊戲。

看著不遠處破舊的酒家幡子,他笑了笑,彎腰挑開了布簾子。

“客……哎!原來是穆慈先生,許久不見,您又上哪兒雲遊了?”

小二一邊布菜倒酒,一邊笑嘻嘻地打量著他。眼中閃著絲敬佩,殷切地望向他。

原來他叫穆慈,他竟什麼都不記得。原來自己雲遊四方,想著種種他不禁心頭一熱,心想自己該不會還有妻兒子女……萬貫家財吧?

“哦,在下剛剛回來……”

因著客人不多,小二繼續不慌不忙地和他聊天。

“聽說明方郡有妖魔作祟,郡守大人早就等您去呢?唉,要說這獵魔金手,倒也就您……”

小二看樣子和自己很熟絡,絮絮叨叨說著是他又似乎不是他的故事,應該是自己以前很喜歡來這家店。

究竟自己是誰?他沒有一點兒記憶。難道茫茫天涯,與他而言隻是陌路。

悵然之際,他眼角微瞟,猛然看到角落裏那個帶著帷帽的男人。那人一聲不吭地跟了自己一路,真是無趣。心頭添堵,此時他亦不願與那人再戲耍,隻想著出門就甩開。

“明方郡?”穆慈仰頭將手裏的熱酒一飲而盡,提刀起身告辭。

走出酒肆,回頭望向身後。隻見拐角處青磚綠瓦,一片粉黛。那人也在,一襲青衫似乎從水墨畫裏走出,遠遠望去花影相映十分清俊蕭索。

某一瞬,穆慈有些恍惚,內心泛起淡淡的傷感。自己曾耕耘過什麼樣的故事,看過怎樣的秀麗風景,又遇到過怎樣的人事。

一瞬間,都說不清道不明。

神、魔、人三界本應各就各位,隻因數百年前魔界那一場盛大壯觀的婚禮,使得神魔亂位,紅塵糾纏。

說書人醒木一拍,將那場年代久遠模模糊糊,縹緲迷離的浩大婚禮描述的淋漓盡致。那個新娘如何如何貌美,新郎又是如何的俊美如斯……

穆慈本是無聊,其次為捉弄那個追隨者,便溜進茶館聽書。本想耗盡對方的耐性,可聽到一半,他竟有些不想走。

“先生,您說的可都是真的?為何那個魔頭不去找她?難道——”

話還沒問完,就被說書先生當場駁回:“說書說書,不過是後人編纂,這個世界哪有神魔?才子佳人,在下隻是以此為生而已。”

望著一臉怒氣的說書先生,穆慈有些愣住了。凡人的世界就是這麼可笑單純,可這個世界,沒有人間又該是何其無趣。

穆慈心不在焉地走出門,心裏隻是反複念起那句話:紅塵前世,涉怨遮恨。何必當初相識,你我本該陌路人。

不知何時,天空灰蒙蒙一片。水汽重的都要將人的睫毛打濕,霧氣空濛接天連地。

青山綠樹,繁華人世,孑然一身。

“我怎麼哭了?真是越來越娘氣。”

穆慈故作輕鬆地拂去眼角淚滴,嗬了口氣拍拍革囊。

天擦黑時,急巴巴地找到家客棧打尖。

荒山野嶺本就不容易找到落腳點,可就算有客棧有時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普通人害怕,他可不害怕。這個世界若沒妖魔鬼怪,他才害怕呢!

挑開油膩膩的帷布,昏暗的燭光下一個麵容枯槁的老婦人正趴在桌上睡覺。

穆慈隨意打量四周,櫃前沒有人,桌子也有些破舊,台子上的賬本更是落滿灰塵……看牆角蛛網結的大且密,屋內的陳設應該年頭不短了。

“老人家,還有沒有空房?”

盡管處處詭異,他卻有些放鬆,因為這裏沒有絲毫妖氣。

老婦人沒有回答他,她依舊維持舊姿。穆慈環視四周,便走到她的身邊。

“老人家——”

他以為她年齡大耳目不清,誰知手剛剛伸出。那老婦人緩緩抬起頭來,麵色慘淡如鬼,目如鍾鈴,泛著幽幽綠光,裂開血盆大口衝他嫣然一笑。

“你——”

就這樣穆慈被她劈掌打昏。

意識流逝之際,他不禁有些遺憾。難道自己就這樣去了?就這樣栽倒在一個來路不明的老鬼婆手裏。

他不甘,不甘。

不甘至極,腦海裏竟不受控地浮現出一副畫麵。

青草茵茵花香飄溢的山穀,一個著杏衫的明眸少女笑意吟吟地望著遠處。她有著世間最明媚的笑容,以及曼曼青絲垂落腰際。

順著她的目光,崖邊一個白衣男子款款向她走來。他長衣廣袖貌似天神,氣質卓然不群。湍急的瀑布在他身後飛流直下,白練似得水柱一瀉千裏。

靜謐的山穀,唯此二人而已。

可那個白衣男子的眉目始終一片模糊,模糊到令人頭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