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滾動的河 1(1 / 1)

跟著大隊伍北上的那一年,劉柔七歲。

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大宋繁榮昌盛、富國強兵,文化繁榮、詩詞卓著,當名垂千代。直到金兵攻破汴京外城,一幹皇室宗親跟著欽宗去城外談判議和,住在宮闈之內的女人們才如夢初醒,原來大宋的城池也並非固若金湯,大宋的將領也並非戰無不勝……

大宋皇帝一味地委屈就全、奴顏婢膝,換來的隻是金人日益膨脹的欲望。金兵攻城之後,一路燒殺搶奪,搜刮錢財、強占婦女,東至柳子,西至西京,南至漢上,北至河朔,殺人如刈麻,臭聞數百裏,令人發指!

然,大宋皇室對此卻敢怒而不敢言。

也是在此刻,他們才意識到,大宋兵敗如山倒,已失去了最佳的反擊時機。

也就是這時候,尚且年幼的劉柔不得不跟隨父皇母後、還有皇兄沿鄭州北上。一行人戴著沉重的腳鏈鐐銬,如搬家螻蟻踽踽而行,金國的宗翰將軍負責監押,不日便回遼國複命。

四月的風吹過黃土高原的上空,暮春的江南早已鶯****長,而黃河以北的土地愈發蕭條荒蕪,人煙稀少。

這一行隊伍最前麵是載著二十箱珠寶布匹的馬車,箱箱沉甸,走不快;隊伍四周皆有身著黑色裘衣的金兵看守,他們或拿著大刀,或執著長矛,凶神惡煞如惡鬼索命。

他們亦真如惡鬼一樣可怖,因為一路而來,死在他們手裏的宋人已有不下四百人。這四百人中,不乏得力的宮人,不乏耿忠的重臣。

你永遠不知道隨時可能赴死的那種恐懼有多可怕,一幹皇室宗親在這樣的看守下,早沒了在汴京的跋扈氣度,頹然地戴著手腕鐐銬,一個接著一個,艱難前行。

月初出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半月,這漫長的黃沙路蜿蜒到邊,好像怎麼也走不到頭。

越往北,水越寶貴,數日滴水未進,隊伍裏有人開始暈厥。

劉柔自幼性子溫吞,可也受不住饑餓疲乏引起的困頓,眼下隻覺得兩眼昏花,步子有千斤重,但又不敢輕易掉隊,隻得咬牙緊緊跟隨著母親,但還是落後了數十丈遠。

“走不動了?”靠近他們的金兵停下來厲聲質問。

金兵身形極高,身穿著黑色甲衣,頭上戴著氈帽,眯著眼睛看了看晴朗無雲的空,“快要到會寧城了,不能因你一人耽誤行程。”

劉柔腦袋發暈,耳內一陣鳴,解釋沒聽清楚他的話,隻悶悶地,“等一等,我休息一下再走。”

姑娘身上還穿著來時的那件襦襖,下身穿著素色長裙,這是她在汴梁時最喜歡的一套衣裙,此刻已沾滿了沙塵。瘦弱的雙手被麻繩綁在身後,頭上的發髻早已亂了,隻露出巴掌大的臉來,更顯得顏色憔悴。

金兵不由分,惡狠狠地扯住柔嘉的頭發,將她從隊伍裏拽了出來。長矛直指她的胸口,冷冷的目光掃了一眼長長的隊伍,挑釁味道十足地,“活的繼續趕路,死的不必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