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古乃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劉柔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難為情地將自己的手從迪古乃的手裏抽出,然後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頭發。
她的手很髒。
方才打掃過茅坑,雖然洗過一遍了,但她還是覺得髒。
所以她底氣不足地去抱住黑,然後背對著他,“謝謝你相信我。”
迪古乃看著她的背影,眼裏充滿著愉快的神色,他很少能遇見這麼聰明懂分寸的女孩,而十七號真的很聰明,也很懂分寸。
她隻是穿著奴仆的單衣,卻也有種卓然清冷之姿,因著這股子傲然之姿,總讓人覺得她身上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芒。
十七號忽然轉過身來,問,“殿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找下毒的人?”
“等九號回來。我已讓他去辦一件事,他辦完了應該很快會回來。”
劉柔的目光有些飄忽,她試探著問,“是五號的事?你殺了他?”
黑從劉柔的身上跳了下來,匍匐在迪古乃腳下,狗什麼時候都能忘了仆人,卻永遠都不會忘了主人。
迪古乃負著雙手,看著劉柔,“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什麼?”劉柔不懂他的意思。
“前日,大儒顧用直來少道山莊做客,他跟我講的第一節課,便是: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自出力,以《損》推演。我覺得他講的內容很有趣,也很實用。我如果真的要殺了五號,其實有很多種方法。把他送到他的仇家那裏,這樣既答應了你的請求,也並不算是違背我的原則。”
“你!”劉柔看著迪古乃,心中氣憤不平。
雖然已經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好歹並不是直接死在迪古乃手上。
她默然半晌,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幽幽地:“你得對。以你這樣的身份地位,想殺一個奴隸,其實並不需要這麼麻煩。我也是奴隸,有朝一日你是不是也會殺了我?”
迪古乃看著十七號,她瘦的臉蛋露出一絲淒涼之意,他忽然被這一抹淒涼攫住了呼吸,沉默了一會,竟也歎了口氣:“你又沒有做錯事,我為什麼要殺了你?就算你做錯了事,我最多也隻會按照律法處罰你。難道我們認識這麼久,我在你心中,就是一個不問是非黑白、愛殺人的狂魔?”
這個問題劉柔並沒有回答。
其實這個問題本就沒有答案,無論他是什麼樣子的人,他們彼此身份的懸殊已經明了一切。她是階下囚,他是人中龍,而他手中權力與財富的由來,全都沾染著她國人與同胞的鮮血。
她沉默了很久,舒了一口氣:“人有的時候真的是身不由己,我也曾想過以身殉國……可螻蟻尚且偷生,有時候一個將軍失去了一座城池,一個君主失去了一個國家,他們都堅強地活了下來,而我不過是一個的我。”
她苦笑了一聲,看著他,“所以,如果有一你真的要殺我,那我寧願相信是我做錯了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