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過去前，我似乎聽到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再醒過來的時候，舒印已經不在了。
等到醫生來查房我詢問她病情，得知自己並沒有什麼大問題，隻是身體略微虛弱，加上最近勞累有點低血糖才導致暈倒後，悄悄出了醫院。
下午回餐館上班上到四點過，舒印忽然氣衝衝地進了店。
看見他的時候我正在給食客介紹本店的招牌菜，我還沒來得及記下客人點的菜，就被他一把拽過了手。
底下傳來那對小男女的驚呼聲。
“你幹什麼？”
我慌忙掙紮了兩下，看了看周圍的人，想叫他鬆開手，他卻搶過我手裏的菜單和紙筆仍在桌上，拉著我就往外走。
“舒印，你放手！你幹什麼！”我一邊被他拽著朝前走，一邊扭著身體去扳他的手指。
然而他根本不聽，額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情緒似乎很不好。
他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將我推上車，隨後自己就要跟上來。
我掙紮著去開車門，兩隻手很快被他製住。
我心裏沒多想，張嘴就朝他手腕處咬了下去。我用了很大的力氣，他悶哼了一聲，卻仍舊沒鬆手。
師傅從後視鏡裏奇怪地看了我倆好幾眼，不確定地問：“你們……去哪兒？”
他關好車門，根本不理會我，徑自對前麵的師傅說：“麻煩去一趟xx醫院。”
我一肚子悶氣，最後見他不在意自己的手，默默鬆了口。
正如我們彼此心知肚明的那樣，我和他之間已經結束了，沒什麼關係了，現在他氣急敗壞地對我管東管西又算什麼。
心裏這麼抱怨，可當看見他手腕上被自己咬出來的血印時，心裏還是絲絲發疼。
車子一路沉默地開到了醫院門口。舒印付完車費，拉著我下了車。
他走在我前麵，看樣子好像沒那麼生氣了，手上的力道也放輕了很多。
我看著他的側臉，一時間，隻覺得心裏又酸又熱，一團雜亂，不知不覺，反手緊緊握住了那隻溫熱的手。
我忍不住伸另一隻手，在那個牙印旁小心地碰了碰。
我能感覺到他的腳步頓了頓，手裏抖了一下，但也僅僅一瞬，就像一滴水落入湖麵，波紋散盡，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舒印將我拉回了早上住的病房。後來的時間就一聲不吭地守著我輸液。
等到護士拔完針頭，他替我按了按棉簽，等到不再流血，去辦理了出院手續。
醫院外麵沒有公交站台，高峰時段也不易打車。舒印鬆開我的手，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上。
我落後他兩三步，最後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出聲叫他：“舒印。”
他接著走了幾步，才停下來，吸了口煙，慢慢回過頭。
“舒印。”我看著他的眼睛，“為什麼還要管我？”
他轉頭看著擁堵的車流，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為什麼。”
“那你，”我鼓起勇氣，“你還喜歡我嗎？還喜歡……羅小善嗎？”
我能感覺到，他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
然而，他最終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那麼看著我，對我說：“回到浙江之後，我仔細想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想明白過你當初那些話，沒能體會你是什麼感受。可是現在，我似乎明白了。扇子，你說得沒錯。我們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什麼？”我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我承認，我現在仍然喜歡你，可是，我累了，很累很累，”說到這裏，他忽然別過頭，吸了口氣，才接著道：“累到沒勇氣再回到過去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扇子，”他吸了口煙，“你這次過來，如果是因為和他鬧了矛盾不開心，就回去好好和人溝通一下，往後的日子好好過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街的那一頭，不遠處，那個短頭發的女孩子朝這邊看了看，慢慢行了過來。
我看著他，腦子裏好像有一道驚雷劈下來。他這是給我下了判決書嗎？
“你這麼說……”我感到眼淚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流，“這麼說，這麼說是因為，因為她嗎？是不是因為她？”
他尚未回答，便見那個女孩子飛奔了過來，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
眼前的視線很模糊，我已經看不清那個女孩子的表情，我隻是看到，舒印緩緩轉過身，伸手將她揉進了自己懷裏。
她似乎往我這邊怯怯地看了一眼，隨後踮起了腳，不知是不是去親吻他的臉。
畫麵紮得眼睛生疼。我仍舊死死看著。而舒印，沒有拒絕，甚至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