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3 / 3)

一旁的張大虎劉府尹見狀,連忙撲上去搶雲浠手裏的藥簍子,一個:“雲將軍,的力氣大著哩,這簍子的能扛三個!”一個,“哪裏敢勞動將軍?下官來,下官來,下官跟師爺手頭還空著呢。”

他一個為諂媚一個為立功,相互爭搶,藥簍子還沒到手,反倒撞落了雲浠手裏的竹畫筒。

竹畫筒“啪”一聲墜地,明明結實的畫筒竟四裂開來,露出藏在裏麵的卷軸。

他們本就站在一個土坡上,卷軸順著坡勢展開,上頭是一副仙姿玉容般的人像畫。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畫上的人張大虎與劉勤都認得,也都知道這幅畫對雲浠而言有多重要,二人一時愣神,不知當怎麼做才好。

雲浠沉默半晌,沒什麼,走上前,彎身把畫拾起,拂去粘在他眉眼的飛灰,正預備卷起畫軸,一旁的壯牛忽然問:“貴人這畫,畫的是菩薩大人吧?”

看了這畫的人大都會這麼問,雲浠沒在意,隻“嗯”了一聲。

壯牛想到此前臨安來的官爺稱呼眼前的女子為將軍,忽然一下福至心靈,“敢問貴人可是當朝三品雲麾將軍?”

雲浠抬起目光:“你怎麼知道?”

壯牛一時間瞠目結舌,這實在太巧了,剛才菩薩大人還跟他打聽近日有沒有一個女將軍來臨安城,沒過一會兒,女將軍就帶著菩薩大人的畫像找來了。

壯牛指了指雲浠手裏的畫像:“這畫上的人,不,菩薩,草民見過。”

“不,也不盡然是他,菩薩大人比這畫上要英氣很多。”

“他此前跟草民打聽朝廷裏的雲麾將軍,還她是一位女將軍,所以的見了貴人您,就多嘴問一句。”

雲浠愣住了。

其實她本不願在臨安久留的,可是尹府少爺成親那,她獨自一人走在深巷時,分明感覺到了他,她覺得他像是在這裏的。

於是她借口巡視,將臨安周邊的幾個縣城一個一個找過來,寸寸土地已快翻遍了,依舊不見他的蹤影,差點就要心灰意冷。

“他……他現在,人在哪裏?”雲浠有些恍惚,半晌,她聽得自己問。

虎子取了牛車,把程昶送到村口,指著山間一條徑道:“咱們就從這裏出村,去臨安有點慢,要大半個月,菩薩大人您要是累,就在牛車上睡一覺,虎子給您摘山裏的果子吃。”

山裏的孩子這樣單純。

程昶笑了笑:“這條路你從前常走嗎?”

“常走。”虎子點頭,“大牛哥要帶我長見識,這兩年去平化鎮送草藥,十回有八回都帶著我哩。”

他著,神色黯然下來:“不過聽適才來村裏的那個官差姐姐,平化鎮的時疫有些嚴重,她讓虎子呆在村裏,近日都不要去鎮子上了。”

官差……姐姐?

程昶聽了這話,微微一愣:“來的官差,是個姑娘?”

“她……長什麼樣?”

虎子眉梢一揚:“一身朱衣,可好看哩!”

壯牛看雲浠一副茫然的神色,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好心辦壞事了,道:“菩薩大人想去臨安,草民見他有些著急,一刻前已經讓村中一個叫虎子的少年送他離開了。”

“草民猜測……菩薩大人可能正是為尋將軍去的。”

“她是不是……”程昶閉了閉眼,想起在夢裏看到的雲浠的樣子,“一身朱衣,提著劍,背著一個青竹畫筒?”

“是啊,菩薩大人怎麼知道?”

雲浠定定地立著,在眼淚即將盈眶前,抬袖揩了一把:“他從哪條路出村的?”

壯牛往山下一指:“下頭村子往南有條山徑,不遠。”

程昶滯住一瞬,也不顧牛車疾行,翻身跳下牛車,掉頭就朝山崖下奔去。

雲浠奔到崖邊,崖下霧氣淺薄,黃昏暮裏,遙遙隻看到一個青衫虛影,她也不確定那是不是他,順手抓過一旁的藤蔓。

程昶仰頭望去,斷崖很高,朱色身影身形靈敏很快已順崖下來一截,那是他的姑娘。

張大虎與孫海平聽是他們的王爺找著了,茫然了片刻,也跟著雲浠一同趕到崖邊,抓著藤蔓往崖下奔去。

劉府尹不知是不是被這久別重逢的氣氛感染,到了斷崖,找了根藤,直到身子都滑出去半截兒,師爺才氣喘籲籲地趕過來將他攔住:“大人,您不行,您不行,您老胳膊老腿兒的,您下不去。”

劉府尹這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往回挪了兩步,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是、是,我不行,我肯定不行。”

他瞠目結舌地指了指,然後指了指崖下:“那位、那位這是又砸下來了?”

“好像是……”

劉府仍覺得難以置信,他一手扶住師爺,往前挪了一步,探出腦袋往崖下看去。

斜陽日暮,將斷崖青山籠在一片柔和的黃昏裏,雲浠身姿如飛鳥,一手扶著藤蔓,足尖在峭壁上微一輕點,便能蕩下三尺。

轉眼已下了大半山崖,她實在忍不住,回過頭俯眼看去。

那個在崖下等著她的人與以往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

他的眼尾要凜冽一些,比以往更多三分淩厲,目光中溫柔仍在,但眸色要冷靜一些,看上去更加清醒。

他身上那份獨一無二疏離而清冷的氣質與他眼下的模樣完美融合。

雲浠知道這才是對的。

在崖下等著她的人,才是她真正的三公子。

難怪翠峰村的村長她的三公子,比她畫像上的還英氣許多呢。

她的三公子終於回來了。

攀爬時最忌分心,尤其在往下攀爬,藤蔓老脆的情況下。

離地隻有丈餘,手頭忽然一鬆,雲浠本該靈敏,卻因太開心,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一下脫力,往地上跌去。

身旁張大虎與孫海平高喊:“當心!”抓緊藤蔓蕩過來,想要將她拽住。

雲浠卻一點不怕,她閉上眼,伸出手,朝崖下張開懷抱等著她的人,朝她的此生此世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