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茂走到宿營區,這時才注意到絕大多數人已經洗完澡,正在精神氣爽地聊著天,吳成國排的部分人員甚至已經將服裝洗完,並搭在四處晾曬上了。
他問道:“吳排長呢?”
徐家延指著穀倉的後麵說:“在那洗澡呢。”
葉子茂說:“這樣四處曬衣服多難看啊,拉上幾根繩子統一掛上。”
徐家延回道:“是。”
他半是玩笑,半是叮囑道:“軍服和軍帽要翻過來曬,否則,一看還以為國軍又回來了。”其實,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為了防止敵方輕而易舉地就發現宿營地。
徐家延回道:“是。”
葉子茂轉過穀倉,看到一條用竹子連接而成的“引水渠”。其實,是將粗大的竹杆從上至下一劈兩半,去除竹節內的格擋並連接到一起,一端通到山上的泉水處,一端作為山下人家的出水口。
他的視線沿著引水渠很快就找到出水口,下方有一個用青石鑿刻成的大水槽,吳成國正在接水洗澡。
“水涼不涼?”葉子茂一邊打著招呼向那裏走,一邊解開衣扣。
吳成國扭頭說道:“山泉水,肯定涼啊。”
葉子茂看著他身上那一道道擦劃傷,說:“洗完後要趕緊上藥啊。”
“沒事。”吳成國滿不在乎地說。
“別沒事啊。”葉子茂認真地說,“把身體洗幹淨,再換上新衣服,倒是可以避免感染。不過,該上藥還是要上啊。”
吳成國“嘿嘿”笑道:“馮世功也是這麼說的,還給了我一包藥末,等洗完澡就找個弟兄給我抹上。”
如果在之前,葉子茂聽到“馮世功”這個名字,不論有沒有正常理由,都會在大腦中轉上一圈,不過此時隻是笑了笑。
他快速脫掉衣服走向石槽,卻發現吳成國在打量自己,不由赧然道:“看什麼看?”
吳成國又看向他脫掉的衣服,笑道:“沒事,隻是想確認一下你到底有沒有配槍。”
葉子茂說:“上次不是給你說過嗎,為了搭救秦福生,我違抗軍令受到了處分。”
“受處分的事你倒是說過,不過……”
“哦,那個處分決定一是降職,二是收槍。”
“不過,隨後你不可能沒有得到槍的機會吧?你們一路打仗過來,就算是撿也能撿到啊。”
“你也知道,我帶的是收容隊,被收容人員一旦身體康複,就要返回原部隊。所以,除了上級配發給收容隊的槍,都會讓他們帶上前線。”
吳成國得意地笑道:“嗬嗬,我猜也是這樣。”
葉子茂詫異道:“這有什麼好猜的?”
“我手下的弟兄都在為這事打賭呢。”
“打什麼賭?”
“這些天,包括打九紅的時候,都沒見你掏過槍,有人說你應該是沒有,有人就說肯定有。”
“哦?既然有人說肯定有,那就猜過我不掏槍的理由吧?”
“嘿嘿。”
“讓我聽聽,到底怎麼猜的?”
“嘿嘿,有人說你是在故意製造沒有槍的假象,若是有人圖謀不軌,你就可以打他個措手不及。”
葉子茂一愣,說:“怎麼把我想象得這麼陰險啊?我不了解他們怎麼樣,你可是當兵這麼多年了,應該一眼就能看出我身上有沒有槍吧?”
吳成國也是一愣,隨後悻悻道:“你還沒聽明白嗎?”
葉子茂又是一愣,反問道:“明白什麼?”
吳成國依然悻悻道:“我也是跟你聊著聊著剛搞明白的。”
葉子茂有些好奇地追問:“你明白什麼了?”
吳成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邊擦淨身體,一邊說:“在我的弟兄裏麵,已經有人在開始給你壯威名了。”
葉子茂愣了愣,快速評估了一下這件事的利弊,然後笑著問道:“怎麼,你感覺到威脅了?”
吳成國咧嘴一笑,說:“那倒不至於,本來我就服你當大哥嘛。”
葉子茂已經有了些底氣,便直接說道:“那你還跟我三心二意。”
吳成國笑道:“嘿嘿,你是說我準備去投奔把兄弟的事吧?那可是在跟你見麵之前就計劃好了的。”
葉子茂追問道:“那見了麵之後呢?”
吳成國把脖子一梗,覷視道:“那就要看你把不把我當成弟兄了。”
葉子茂這才明白症結在哪裏了,說道:“這些天咱們都在一起,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們紅軍隻講同誌,不講弟兄。”
“這個倒是知道了,不過我還真想問一問,你們說的‘同誌’和‘同袍弟兄’是不是一回事?”
“有相似之處,但有本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