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茂愣了愣,又撓了撓頭,有些遲疑著說:“怎麼給你解釋呢,如果給你講主義、綱領、原則什麼的,你現在也聽不懂。這樣說吧,就是共產黨想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土豪劣紳,國民黨不高興,不僅不高興,還打共產黨。”
阿鳳一聽國民黨不讓打土豪,心裏就不高興了,憤憤地說:“那是要跟它翻臉!”
轉而,她又說:“共產黨要打土豪,為什麼不能去我們村子打呢?”
葉子茂見她又繞回到這個問題上,隻得說:“不是不能去。剛才我不是說了嗎,紅軍是有組織有紀律的隊伍,上級對行動會有統一安排,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阿鳳有些狐疑道:“你不是說‘黨’是最大的官嗎,怎麼又要聽上級的了?”
葉子茂真的一愣,這些年來,他還真沒有從更深的層次細想過這件事。
最早,他是被大哥常輝帶到共產黨的“大門口”,也就是入學到黃埔軍校武漢分校;隨後,林丹陽把他帶進“門”,也就是正式加入北伐軍第11軍24師至八一南昌起義期間;後來,他和王大雷、石玉寶脫離起義隊伍,是沈誌傑再次將他帶進“門”,並與常輝一起引領他登上第一個台階,也就是井岡山根據地的創立時期。再後來,他就一步一個台階地走到現在。
在此期間,雖然在1927年“三灣改編”時,毛澤東提出並確立“黨指揮槍”、“支部建在連上”的治軍方針,不過,那仍屬於國內局部地區紅色武裝的實踐活動,而且內部對此有過爭論、對抗甚至分裂,直至1929年底召開“古田會議”,最終才由臨時中央批準確立了“黨領導下的軍隊”的建軍原則。
葉子茂幾乎順其自然地經曆了全過程,已經將其當成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潛移默化地融入到行動之中了,正所謂“隻緣身在此山中”。所以,他反而沒有將理論聯係實際並從架構角度考慮這一問題。
此時,阿鳳提出這一問題雖然顯得很幼稚,不過,卻好似同時給葉子茂打開一扇“窗”。
但是,他畢竟沒有考慮得很係統,隻得硬著頭皮說:“剛才不是說了嘛,黨是一個組織,當黨組織做出集體決定之後,就由上級發布命令執行。這麼說吧,在收容隊裏,沈政委就是黨,我就是上級。”
阿鳳有些詫異地說:“那沈政委才是最大的官?”
葉子茂終於被她繞得有些懵了,隻得繼續硬著頭皮說:“沈政委是黨的代表。在咱們的收容隊裏,黨組織又叫黨支部,也就是由沈政委、我,還有王大雷、石玉寶等人組成。”
阿鳳最終更糊塗了,遲疑片刻,問道:“那誰才是最大的官呢?”
葉子茂幹脆說道:“打仗的時候,我是最大的官;不打仗的時候,沈政委是最大的官。”
阿鳳、豆子、郭振山一副終於恍然大悟的樣子,笑了。
葉子茂想了想,又覺得這樣解釋不合適,便補充道:“不過,紅軍還講究官兵平等。”
阿鳳、豆子、郭振山又有些疑惑了。
阿鳳問:“那到底要聽誰的?”
葉子茂終於崩潰了,有些惱羞成怒地說:“所有紅軍都要聽朱總司令和毛主席的,在收容隊裏,要聽我和沈政委的。而且,幹什麼都要有計劃、有步驟,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更不能想一口吃個胖子。也就是說,要有先有後,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步地幹,明白了嗎?”
阿鳳似乎對這些是聽明白了,又見葉子茂語氣有些急,臉也有些漲紅了,她便一臉真誠地安慰道:“沒事沒事,我知道除掉楊定邦、姚文彩是早就定好了的,這件事在先,我可以等,反正那個老龜兒有房子有地也跑不了。”
葉子茂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隨即緩和下語氣說:“阿鳳,天底下還有比你更苦、更有深仇大恨的人,我剛才已經說了,紅軍是要讓天底下的窮苦人都過上好日子。所以,事事不能總是先想到自己,明白嗎?”
“明白了。”阿鳳真誠地點頭道,“隻要有紅軍在,我就不著急,就算是等到把天底下窮苦人的仇都報完了,我也能等!”
葉子茂暗暗鬆了口氣,轉而有些猶豫地說:“還有一件事,紅軍對參軍的年齡有規定,豆子有些太小了,我也是剛聽你說還有兩個姑姑,是不是把他送去姑姑家?”
豆子一聽就急了,堅決地說:“我不去!”
阿鳳看著弟弟,臉上表現出來的是猶豫。
豆子見狀,急得跺著腳說:“我就不去!秦福生隻比我大半歲,他能當紅軍,我也能當!”
阿鳳還是有些猶豫。
豆子已經急得火冒三丈,抬手指著阿鳳的鼻子,大吼道:“你要是把我送過去,我就自己去找那老龜兒拚命,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我!”
阿鳳一把將弟弟摟進懷裏,一邊哭著,一邊埋怨道:“不許你這樣說,要死咱們就死到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