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定主意之後,那名屠戶悄然離開村子奔向大山深處,準備去尋求一名獵戶的幫助。
那名獵戶並非地下黨員,也並非交通員的親戚或好友,不過,屠戶之所以冒險找他幫忙是有原因的;而獵戶原本住在彭家所在的村子裏,如今獨住在山裏也是有原因的。
那是在五年前,獵戶因為在彭家的山林裏狩獵,與護林人發生爭執,他出手將對方推倒摔傷。本來這種事情雙方進行商議,或由宗族長老調解賠償一些醫藥費便可了結,可是,彭家卻插手了,目標則是獵戶家的祖宅。
其原因看似很複雜,卻又很簡單——
獵戶原本不是本村人,而且是一個孤兒,在6歲時被人收養,條件是長大後做上門女婿。
可想而知,之所以要招上門女婿,要麼是自家兒子的身體有問題,沒有能力贍養老人;要麼是幹脆沒有兒子,農村人稱之為“絕戶”。
獵戶的收養人,也就是後來的嶽父母一連生了6個女兒,即便如此,仍會被認為是“絕戶”,因此,必須要招上門女婿以頂門立戶。
要知道,上門女婿自古以來就被人看不起,尤其對於男子而言,要麼是自身沒有謀生能力,要麼是受困於現實條件,最終才會選擇做上門女婿這條路;對於女子而言,上門的女婿本身就會被人看不起,那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她,也就勢必會隨之受到“牽連”,因此,也是最終才會選擇招上門女婿這條路。
至於獵戶的老婆,她是家中的長女,而且右腿有殘疾,也就隻能擔起招上門女婿的重任。
還要知道,當年受封建觀念的影響,社會上不論城市還是鄉村,對於沒有生下兒子的絕戶、入贅妻子家門的女婿、身體有缺陷的殘疾人、沒有娶親的光棍漢等,普遍存在著現今可能無法理解的極大歧視,不論這家或這人多麼富貴顯赫,多麼才華橫溢……概莫能外,甚至乞丐還有人施以同情心,可上述幾類人群卻由於被愚昧地視為“遭天譴”,不僅得不到同情與幫助,反而備受幾近到冷酷地步的歧視。
尤其是殘疾人,因不同部位的殘疾情況,而被冠以諸如聾子、啞巴、瞎子、傻子、殘廢等帶有歧視性乃至侮辱性的稱呼。直至上世紀90年代,隨著中國殘疾人事業的發展,社會包括大眾傳媒才逐漸開始規範使用聾人、啞人、盲人、智障、肢體殘疾等稱謂,甚至“殘疾人”這個專業術語本身,也被更具人性化的“殘障人士”替代。
在當年,以獵戶老婆的家庭及本人情況而言,其父母隻能像養“童養媳”似的先養一個“小女婿”,否則,要麼是男方原本就不恥於做上門女婿,更不想老婆是個殘疾人,要麼是男方本身也有問題,很難承擔起贍養老人的責任。
獵戶在6歲時被收養,可想而知經常會受到欺辱,他便養成了獨自玩耍的習慣,有時會跑進山裏一待就是兩三天,並逐漸練成了徒手狩獵小型動物的本領。在長大成人後,他更是憑借一杆火槍走遍周邊的山川,進而,憑借獵獲的皮毛逐漸將日子過得有些紅火起來。
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
獵戶的嶽父母先後亡故,而他原本將主要精力放在狩獵上,對田間農活並不是很精通,況且以前有嶽父母打理,所以他對此也不是很上心,而他老婆的腿腳又不便,結果農作物長勢不佳,隻能愈加寄望通過獵獲更多的獵物,以補貼家用。在情急之下,他竟然失手將彭家的護林人推倒致傷。
其實,彭家出麵為自家護林人討公道也無可厚非,關鍵是彭父的目標在於獵戶嶽父家的祖宅,此前兩家就曾有過糾葛,因此,事情就被搞越來越複雜了。
起因其實很簡單,獵戶家的宅基地原本很偏僻,在為了防止匪亂築起土圍子時,甚至將其圈到了外麵。同樣是因為築起土圍子,流經村子的溪水不得不改道,這一改就改到了獵戶家的門前。
沒過多久,彭家連續發生事故,先是彭父重病一場(為了克扣修築土圍子的工費太過處心積慮了),緊接著彭家的十幾畝良田被洪水衝毀(新改的水道護堤因克扣工費築造不實),然後是一棵被風刮倒的大樹砸毀彭家一段院牆(樹太老了經不起大風)……鑒於此,彭家特意請來風水先生指點迷境。
風水作為一門玄學,又稱山水、地相、堪輿、青烏、青囊等,其理論基礎出於《周易》及陰陽五行學說。不過,最早給其下定義的是晉代郭璞的《葬書》,並奠定了後世風水的基礎。即便由此算起,至本書此節的背景時間,也有一千六百餘年的曆史了。
也就是說,普通人家對於風水並不陌生,甚至具備一些基本常識,更不要說彭家這樣的土豪,完全有能力支付這筆開銷,而且不論起築陰宅陽宅,還是適逢舉行婚喪嫁娶,均會請風水先生堪輿一番,因此,一般的風水說辭勢必糊弄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