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茂猛然伸手抓住對方的脖領,用力拉到近前,但微笑著說:“你應該知道我們是從江西一路衝鋒陷陣過來的吧?能夠走到這裏,甚至是缺胳膊少腿也要一直跟著走,那肯定都是不怕死的,而且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對不對?”
吳成國並未顯出驚慌失措,他一邊拍拍對方抓住脖領的手背,一邊心悅誠服地說:“對!剛才已經領教過了,行了吧?我算是服了老哥了。”
葉子茂鬆開手,說:“那咱們剛才說的事呢?”
“什麼事?”
“如果有人願意跟我們走的話,你要放手。”
“常言道:人各有誌。如果有人非要跟你們走,我想攔也攔不住啊。”
“包括你在內。”
“老哥,你這是想吃定我啊?”
“這是什麼話,你要是跟著我走,那就是在吃我了。”
吳成國轉而一臉狐疑道:“我真是挺納悶的,老哥你憑什麼就看上我了?”
“沒別的。”葉子茂笑道,隻是因為你們都餓成這樣了,竟然不搶老百姓的糧食,至少夠仁義。”
吳成國也笑了,不過透著尷尬,說:“老哥,看你這麼信得過我,嘿嘿,反正你以後也可能會知道,那我就跟你說實話吧。川地雖然也叫魚米之鄉,不過那是在成都地區,而這一帶山多林密,不僅田地少,良田更少,多數要靠天吃飯,所以老百姓也就把糧食看成了天,而且性子死倔。如果他把你當成朋友,當下可以用刀從身上割塊肉給你吃;如果不把你當朋友,就算是把他生吞活剝了,也不會把糧食藏在哪裏告訴你。所以,即便是搶,也要搶那些大戶,他們比老百姓惜命。”
葉子茂一愣,不僅是因為自己有關“不搶老百姓糧食”的判斷失誤,更是來自吳成國提到的“大戶”,進而大腦中飄生出一絲想法,但具體是什麼又一時抓不住看不透,嘴上則隨著剛才的話頭說:“你說來說去,那就是不願意跟我走了?”
吳成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再說吧。”
葉子茂也想就此打住了,便說:“那好,看飯熟了沒有,先吃了再說。”
這時,秦有根端著兩碗飯探頭進來,問:“師長,可以開飯了嗎?大夥都吃上了。”
葉子茂招手道:“好,開飯!”
秦有根放下飯碗,說:“你們先吃,我讓福生給這3位弟兄端過來。”
葉子茂說:“老秦,你通知沈政委,先把武器全數發還給他們。”又故意叮囑道,“記清楚,是全數發還啊。”
“嗯。”秦有根回道,然後轉身走了。
吳成國一邊端起飯碗,一邊不以為然道:“你們連這種老頭兵都要?”
“他不算是兵,也不能算是老頭,也就40多歲吧,隻是因為常年做農活看著老而已。”
“那就是拉的差夫嘍?”
“也不算是差夫,對了,也不是我們強拉的。”葉子茂說著,從碗裏挑起一條肉絲,詫異道:“怎麼會有肉?”轉而憤憤地罵道,“他娘的,這肯定是又有人犯紀律了!”說著,抄槍就要站起來。
吳成國連忙攔阻道:“是我們的,是我們在山上套的山雞,當時不敢生火,就帶下來了。”
他見葉子茂重新坐好,又解釋道,“我們跑的時候沒來得急帶上行軍鍋,加上又想討吃你們的糧食,所以就交給你們一起煮了。”
這時,秦福生用托盤端進3碗飯。
吳成國有些恍然大悟的樣子,扭頭對秦福生說:“噢,當時你們磨磨蹭蹭地做飯,是不是等著你們的援兵呢?”
葉子茂擺手道:“他是啞巴。你想知道什麼,問我就行了。”
吳成國詫異道:“怎麼回事,你們連啞巴也要?這算是什麼軍隊呀,你竟然還想讓我們參加。”
“什麼軍隊?”葉子茂“嗬嗬”一笑,反問道,“打你們沒問題吧?”
吳成國氣餒道:“老哥你就別再提了,行不?”
葉子茂這才一邊吃飯,一邊把秦有根、秦福生父子的事情講了出來。
原來,秦有根曾是農會的積極分子,由於參與打土豪分田地,被敵人列入了黑名單。在第五次反圍剿時,當地的還鄉團抓住了秦福生及母親、大姐。敵人為了殺一儆百,先砍殺了他的母親和大姐,然後把他吊在村口的大樹上示眾,準備最後點了天燈。別看秦福生才13歲,卻是一名有骨氣的兒童團員,雖然不斷被藤條抽打,但仍昂起頭來叫罵,惱羞成都的敵人竟然割掉了他的舌頭。
躲在山上的秦有根見狀,瘋了似的四處尋找紅軍,恰好遇到帶隊隱蔽行軍的葉子茂。當時,葉子茂決定改變行軍路線,最終把秦福生解救下來。秦有根由於目睹家破人亡,大腦受到刺激有些遲鈍了,秦福生則鐵了心要報仇,而且認定了葉子茂,便帶父從軍並一直跟到這裏。
吳成國放下飯碗,唏噓道:“要是我,也會鐵了心地跟他們拚命。對了,老哥你擅自更改行軍路線,應該受到軍法處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