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其中蘊含的一些密辛……不必言語……
王離來到孝龍尉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押送張宇出京。他看到寧國公楊康的女兒楊素居然也在,便沒有上前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在旁邊。望著楊素,他就想起陛下……想到陛下,就想到了韓王薑棠……想到韓王薑棠,就不可避免地想到……
現在他的隊伍已經勉強達到了薑成要求的人數,而且堂而皇之地進駐了洛陽。薑成的手段確實高妙。整飭宿衛這件事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大家都在猜測太子黨和楚王黨爭鬥,誰也不會想到真正的一步棋落在了洛陽城外的軍營裏。
顧雎不僅算準了張讓對整飭孝龍尉的反應,而且還料定王離在薑成麾下的尷尬地位,一定會被選出來背黑鍋。就這樣,顧雎和薑榮的計劃看似每一步都是被動的,其實步步都是主動為之。太子黨表麵上偷雞不成蝕把米,實際上成功地聲東擊西,在洛陽城內掌握了至少一千人的武裝,這可要比拋出去那兩枚棄子有價值得多。棋子的價值,完全是由棋手的動機決定的。當棋手著眼於政治鬥爭時,一位天子近侍與一位禁軍將領無疑是極重要的籌碼;但當棋手打算發動變動時,一支可靠的武裝力量才是最珍貴的。
他現在最煩惱的,隻有一件事:多疑的張讓並沒讓這些前鋒營的士卒加入刺奸工作中來,而是把他們派到城中諸街道各坊去。這四百人就像撒進了洛陽城裏的黃沙,四處分散,這無疑將會增大起事的難度。
顧雎的計劃很明顯……要血洗洛陽……直接殺掉薑白和荀睿……最後讓薑榮和他們……兩敗俱傷……
甚至有可能,薑望也是可以提前……駕崩的……
——在計劃發動之前,暫且忍一忍吧……
王離想道。
張宇坐到車上,探頭對王服道:“將軍,我可以走了嗎?”王服這才從深思中醒過神來,衝楊素微一施禮,和顧雎交換了一下眼神,便驅馬走到了前頭。
楊素和顧雎目送著老人在前頭的街道消失,兩人相對,一時無言。顧雎吩咐身邊唯一的一位侍婢去叫車過來。等到侍婢離開,楊素忽然麗容一斂,低聲對顧雎說道:“盡歡,我有點害怕。”
顧雎有些驚訝,他不知楊素為何會忽然發出這種感慨,連忙回答:“京師名醫甚多,寧國郡主不必如此擔心。”
“渾蛋!我說的又不是這個!”楊素狠狠地踹了趙彥一腳,就像非常親密的朋友……戀人那樣,她可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郡主身份而韜光養晦。顧雎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好在如今四下無人啊,若是尋常,楊素這個曖昧舉動可能導致寧國公一府滿門抄斬。
顧雎心思玲瓏,捉摸女子的心思也是非常在行,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步。楊素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沒容她再問,自顧說了起來:“我爹爹最近非常忙,不停地會見各種賓客,要麼開設大宴,要麼躲在書房裏密談。他甚至連晚上看看我的時間都沒有……可我總覺得心驚肉跳,經常莫名地心慌起來。”
顧雎暗自感歎,楊素這個人脾氣直,心思卻淺得很,至少現在還是非常淺的……沒有前世那麼狠辣……
楊素根本不了解她父親楊康的處境和政治鬥爭的險惡程度。對她來說,生活始終停留在洛陽的童年美好記憶,人人都寵著她哄著她。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直覺往往很靈驗。
看來楊康果然是在策劃什麼大事。
顧雎拱手說道:“寧國郡主過慮了。寧國公身負漢室重托,自然日理萬機。陛下唯一能倚重的,唯有寧國公啊。”
聽到“陛下”二字,楊素又有些氣惱,她用手托著下巴,皺起眉頭,說道:“陛下也變了,似乎換了一個人。以前的陛下光芒四射,可現在的他,總覺得生病以後……好像少了不少主見……也沒有以前那麼銳利了……”
“陛下久病未愈,精力有所清減也屬正常。”顧雎勸道。楊素啟齒欲言,很快又搖搖頭放棄了。
“張老公公走了,陛下變了,父親也看不到了……盡歡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楊素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靠著左掖門的牆壁,就像一個不願意搬家麵對新環境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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