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假清高!”楊鼎回敬了一句,扭頭便走,到了門口卻又停住,回頭瞅了一眼楊洛,便朝他伸出手去,說道,“小子!你隨我走,跟著四叔我享富貴去,別在這裏陪這個老頑固。”
“不行!”楊胤站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說道,“楊洛他不能跟你走。”說罷便扯住楊洛的衣袖。楊鼎卻毫不示弱,拉住楊洛另一隻手嚷道:“憑什麼不能?他也是我侄子!”這下子可苦了楊洛,被兩個叔父東拉西扯的,實在不知道該聽誰的。
一陣扯皮,楊鼎一個趔趄,撒開手從懷裏掏出一卷書信,攤開來在楊胤麵前抖了抖,說道:“老七你不要攪鬧!洛兒他老爹有書信給我,囑咐我上任之際帶他入京。這孩子大了,早該由他父親開導開導見見世麵了。說到底,咱倆都不是他爹,他爹現在已經發話了,你也管他不著!撒手!”
把楊洛他老爹楊誌給搬了出來,楊胤算是徹底沒話說了,一陣躊躇過後,不由得楊胤不鬆手了。他放開楊洛的衣袖,突然仰天嚎哭道:“大哥你真的好無情!既如此打算,當初就不該把孩子送來……走!都走!你們都是無情無義的東西……”
他這一哭,弄得楊洛心裏很難受。楊洛身體孱弱沒有子嗣,真把他當做親生一般,且不論滿腹的學問傾囊而授,單這半年來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如何能棄?他眼圈也有些濕潤,扭頭對楊鼎道:“四叔,您還要在這裏住些日子,這幾天我還住在七叔家好不好?”
“也罷……”楊鼎歎了口氣,說道,“孩兒啊孩兒啊,這也是你的孝心呀!”說罷拂袖而去。
楊洛不敢失禮,攙扶楊胤坐下,便忙著跟出來送四叔。一出門才發現鄉裏鄉親許多外姓人守在院門口。原來剛才他們老兄弟歇斯底裏一陣嚷,又沒關大門二門,早把旁人驚動了,都跑到外麵伸著脖子看。家醜外揚,楊洛見他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自己的家事,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楊胤本就身體孱弱,那日與楊鼎爭吵半晌,當晚就病倒了。他以往雖有過心口痛的毛病,卻從未這樣嚴重過。隻覺得胸前像被針紮了一樣疼,有時連喘氣都困難,躺在榻上身子動不了。這可苦了楊洛他了,他和七嬸又是請醫看病,又是伺候湯藥,整日在病榻邊忙得團團轉。好在調理得當,半個月後他的病情總算是有些好轉。
這兩天,楊胤一直在想楊鼎訓斥他的話。
——是啊,這樣自傷自憐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世風之下誰又能奈何?孩子們的前程還長遠著呢,何必把洛兒拴在自己身邊呢……
他躺在那裏微微低頭,卻見剛剛服侍他喝藥的侄子歪在案前睡著了,孩子這些日子太累了。
“洛兒……洛兒……”
楊洛聽到了叔父的輕聲呼喚,趕忙一猛子抬起頭來,問道:“怎麼了七叔?您胸口又疼了嗎?”?”
楊胤笑了笑,虛弱地說道:“快九月初七了。”
“什……什麼?”楊洛不甚明白楊胤的意思。
“初七……後天你就該走了,去收拾東西吧。”楊胤笑道。
楊洛搖搖頭,說道:“七叔,且不忙在一時。不妨叫四叔先走,稟告爹爹一聲,就說您有病在身我多服侍您幾天,沒關係的。”
楊胤搖搖頭,說道:“我這病已無大礙了。你留在這裏陪我又有什麼意思,我還能留你一輩子嗎?終歸你不是我兒子,我也管你不著。你走吧,我也想開了,人活著就得出去闖闖,像我這樣自傷自憐了半輩子,終究一事無成啊!唉……”
楊洛說道:“您不要這麼說,侄兒絕不會忘了您這半年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