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袁隗換了一張冰冷的麵孔,訕笑著問道:“那想必段兄你是來搜查我府的了?對嗎?”
“不敢不敢!兄弟我哪裏敢啊……袁兄家我一萬個放心……不過……”段熲口風一轉,訕笑道,“我既然奉了皇上旨意,也不好玩忽職守……袁兄莫要擔心,我叫士兵隨便看看就走。袁兄若肯開這個頭,日後我的差事也就好辦了,不是嗎?”
所有人都明白,他這不過是兩句場麵話。段熲請王命而來,說破大天也還是要搜的,其實袁隗自認為門戶嚴謹,也自信不會容納什麼罪人。但是做事同樣滴水不漏的大鴻臚楊誌今天也翻船了,所以袁隗難免也會擔心一點,再加上他袁隗心裏氣不過,天底下任何人都能奉命搜查他的府邸,唯獨段熲不能,想當年若不是他壓製段熲的死對頭魏延暗中支持,段熲這會兒恐怕還是個普通邊將呢!他也不理論,反對著兒子說道:“袁棣,你頗喜兵書,所以我才叫你來見見段大人。怎麼樣?受教頗多吧,段大人這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夠你學一陣子的吧?”
這話實是不折不扣的挖苦,臊得段熲臉上熱辣辣的。但畢竟袁家對他有恩,也不會發作,便隻好強顏歡笑著說道:“卑職可擔不起您這樣的誇獎。”段熲身為司隸校尉,對袁隗自謙為“卑職”,這已經是客氣至極了。
哪知袁隗仍不理睬,繼續教訓兒子,極盡挖苦之能,說道:“今日你受了段大人的教誨,日後記得要好好報答。莫要做那以怨報德的小人,叫天下人笑話!說你沒肝沒肺沒良心。”
莫看段熲一張和氣臉,卻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他雖討下徹查京師官邸的聖諭,也明白洛陽城天字一號的人物太多,必要先拿一個厲害的作法。尋思自己初來乍到,在京師唯獨與袁隗熟稔,所以才先至袁府做做樣子實際上是裝給別人看的。這會兒見袁隗如此指桑罵槐,當著晚輩的麵子實在無地自容,他惱羞成怒,騰地攥起了拳頭,但是強壓怒火,冷笑道:“袁兄,您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了吧!”
袁隗一點都不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我教訓我兒子,輪得到你管嗎?”
“你這是指桑罵槐!”段熲憋不住了,怒罵道。
袁隗絲毫不給麵子,冷笑著嘲諷道:“哼!您可真夠行的啊!天底下的人,有拾金的、拾銀的,沒想到還有拾罵的,今天算是開眼界了。”
段熲一介武夫出身,論鬥嘴十個綁一起也抵不過袁隗。氣得在屋裏繞了三個圈,依舊無可奈何。袁棣的心眼比袁隗多,忙賠笑著說道:“我父親與段大人您玩笑呢,您不要當真……父親,段大人既然來我們府上,那是信得過咱們。搜就搜唄,你少說兩句。”
袁隗也真是得寸進尺,根本不理睬兒子袁棣的話,繼續挖苦道:“我說段大人呀,您這練的又是什麼?不帶著兵搜查,在這兒推開磨了。你不打穀草改磨糧了是不是?”
袁隗也是口不擇言,這句話萬不該提起。段熲平生治軍之所以能得到官兵擁戴,所靠的皆是打穀草的訣竅。他出身涼州寒族,本是極受官場排擠的,想混出一番天地比他人難得多。所以段熲在竭力巴結宦官之餘,發瘋般地設法積累軍功,其方法很是卑劣。當時與漢人戰爭最頻繁的就是羌族,段熲便縱容士兵打穀草,叫他們劫掠羌人部落,所獲牲口財物盡皆歸士兵所有。一來給士卒些油水收買了人心,二來劫掠久了就會把那些羌人逼反。等羌人反了,他再領兵堂而皇之去平叛,打贏了就算做是自己為大魏朝靖邊立下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