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走進客棧,掃視大廳一眼,除了夥計和客人外並無掌櫃身影。再一抬頭,看到青雁正在二樓朝他招手。
一個錢袋在他眼前晃動,拿錢袋的人雙眼彎成了月牙,“這是落英閣的唐閣老托人送過來的,是公子的一百金,物歸原主,可是有筆帳我得跟算算。”
倒了兩下算盤,算珠歸零,青雁一邊撥動珠子,一邊:“公子的房間一共使用了五十二……飯食提供了九十八頓……還有,喝掉的各種好酒……打爛的定窯酒壇……損壞的高品相花梨木桌子……送出去的純金同心鎖……還有我的獨門迷藥夢寐茶調丸……”指下劈劈啪啪的聲音停止,計數的珠子停留在一個大數目上,青雁滿意地總結道:“所以這一百金就算勉強相抵了,差的那一點我也不……”
“拿來!”他把手掌攤開,語氣充滿壓迫感。
得意的表情僵住,青雁趕緊把錢袋緊緊捂在胸前,目光堅定,“你可不能這樣呀!”
這一瞬間,他已做好以命相抗的準備,肖玉定定地看著他,手掌又抬了抬。經過一番艱難的思想爭鬥,罷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垮著臉,極度不情願地把一百兩金子交了出去。
“上頭給了你不少金子銀子,何必如此執著。”肖玉接過錢袋,目光鄙夷。
滿腹憋屈地看著被他奪去的一百金,青雁眼神幽怨,“你那個在鳥不拉屎的望竹嶺的院子,還有滿院子的樂器,不是金子銀子換來的?!”
肖玉冷哼一聲,“不這個,我也還你一樣東西。”
“篤!”一瓶酒立在桌麵,“喝一口忘憂酒,三日後無命也無憂,想不到你也要出手殺人了?”
顧著同他算帳沒留意他手中的物件,青雁拿起那瓶酒淺淺一笑,”這麼我失手了?”
“製毒的本領精進不少,使毒的手段何時變得這麼低級了?”肖玉諷刺道。
“嗨,轉行好幾年了,技藝能不生疏嗎?”青雁收斂了嬉笑的表情,又道:“規矩還是規矩,你下不去手我就幫你,可你又壞我的事,這是為何?”
“就這一回,不會再有第二回。”
“唉,你本不適合走這條路的,意弄人啊!”青雁又露出了笑容,語氣一轉,“我聽到一個道消息,關於將軍夫人的,要不要聽?”
肖玉正想不聽,提問題的人沒給他拒絕的餘地,緊接著就:“聽她昨日產了,肚子裏那個還不到一個月,周將軍氣得,當著大夫和下人的麵就扇了她兩個耳刮子,要休了她,家醜哇!下令誰也不準亂嚷嚷,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結果還是被外人知曉了。”
“我對這些不敢興趣。”肖玉淡淡地道。
青雁意味深長地朝他挑眉壞笑,“不到一個月,可以是你進將軍府之後的事,就沒想過她肚裏那個或許……”立馬又做出一副哀傷的神情,“唉,可惜啊!老不讓留啊!”
“你再信口雌黃?!”肖玉指著他,麵露慍色。
“這又不是我的!坊間都這麼流傳,你與南宮墨,讓全京城的女人來選,當然非你莫屬呀。”青雁趕緊向後退了兩步,警戒地拉開與眼前人的距離。
出乎他的意料,肖玉沒有動手,隻冷笑了兩聲,而後又恢複平時那副模樣,“任務已經完成,很快,我便不用再以肖玉之名出現,肖玉這個人將不複存在,他人怎麼,都與我無關。”
京城這幾十裏,圍繞肖玉發生了許多事,也留下了許多話題。他一出現便成為落英閣的當紅台柱,風靡京城的樂界。因高超的琴技和俊秀的外表,成為京城女子傾慕的對象,被稱為“情人”肖玉。最終,人們口中的他,在落英閣成了無情郎,在流芳軒贏得薄幸名,在將軍府留下風流債。
“打算什麼時候走?”
“今夜。”
“除你之外,那個院子裏連個會喘氣的都沒有,不寂寞嗎?”青雁朝他靠近,站回原處,“我那隻信鴿來回飛一趟就能瘦二兩肉,多不容易。”
“往後幾年,我不能以真麵目出現在京城,免得被人認出。記住,如果不是一劍能解決的事,最好不要讓我去做。管好你的黑店,沒什麼事別輕易來煩我。”完,肖玉轉身往門的方向走去。
“我這怎麼是黑店?!光明正大打開門做生意,童叟無欺!你怎麼能……喂……”青雁一臉無奈地目送那個人離開了他的視線。
京城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肖玉沿著大街一直往前走,看著身旁的尋常百姓為生活忙碌。自從家破人亡後,他的一切都變了,心也變了,他不願對任何人付出感情,很多時候,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兩年來,他為組織辦事,已經開始麻木,他明白,這條路的前方是萬丈深淵,可他已經是深淵中的人,又何懼另一個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