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是被一陣尖銳激昂的的咒罵聲給吵醒的。
她有些茫然的睜開了眼。
落入眼簾的是發黃陳舊的蚊帳,隔著蚊帳細密的眼洞,能看見整個屋子都昏暗發黑,隻有屋頂上的一片亮瓦透過一束光線,給這屋子增加了一點自然采光。
不等朱砂把這一切打量清楚,粗鄙不堪的叫罵聲又響起:“你要撞牆,怎麼不直接一頭撞死在外麵?要死給我死別處去,這是在家裏,這是想晦氣誰?”
朱砂別過頭去,就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婆在那兒罵得起勁,嘴角都泛著白沫,這正是她的外婆,村裏的人都稱為朱大娘。
“臭不要臉的勾引堂姐的男朋友,完全是個臭不要臉的婊子。活著都是我們朱家的恥辱,換作以前,這就是敗壞門風,要浸豬籠的……還想老娘拿錢醫,門也沒有。”
朱大娘越罵越激動,看著床上躺著的朱砂,就這麼咒罵著還不解氣,她提著手上的拐仗,就向著床上躺著的朱砂打來。
身體挨了重重一擊,這疼痛,提醒著朱砂,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
紛亂的往事在朱砂腦海中掠過。
她想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就是這一次,無意中發現朱小蓮和畢新亮攪在一起,當場捉奸堵在床上。
結果這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爭執中,將朱砂推到門柱上給撞暈了。
為了掩蓋事實,朱小蓮將朱砂的衣服給扒得溜光,隻剩可遮羞的布條,然後,讓畢新亮將朱砂送回去。
大家都知道了,朱砂脫光了衣服來勾引畢新亮,人家畢新亮坐懷不亂,朱砂自己沒臉見人,就企圖以自殺撞牆來逼畢新亮就範,結果,人自己撞暈了。
這一切,是如此的有理有據,加之畢新亮抱著昏迷的朱砂回來,朱砂衣衫不整,這是大家親眼所見的事實。
大家都紛紛說朱砂不要臉,仗著長個狐狸精樣,亂勾引人,連堂姐夫也不放過,就是一個搞破鞋的。
一般家庭,閨女被人家這麼議論,肯定要跟外人拚命。
但朱砂的這個家庭,就不是一個正常的家庭。
她的這個外婆,根本不給她撐腰,反而罵她爛貨,跟著全村人一樣罵她亂勾引人。
甚至不解氣的拿著拐仗打朱砂。
朱砂的腳,就是這次被朱大娘一拐仗敲在腳踝處打瘸了,以後的日子,每到陰雨連綿的日子,這傷處,就入骨蝕心的痛。
無數的陰雨天中,朱砂都曾想過,要是時光能倒流,能再來一次,她無論如何,也得跑,不能再被一拐仗打瘸腿。
現在,這一幕再現眼前,看著朱大娘繼續提著拐仗打來,朱砂顧不得多想,本能的就從床上跳下來,拚命的向著屋外跑。
“你個爛貨,居然還敢跑……這不在床上裝死了?”朱大娘咒罵著,提著拐仗追了出來。
朱砂憋著一口氣,一直向著前麵跑。
夾雜著牛糞氣息的風刮在臉上,腳下是高高低低的土坷垃路,不遠處,還是各種低矮破舊的房屋,各種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的標題還刷在牆頭。
朱砂真實的意識到,她重生了,她重生回了八十年代初期。
這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可又如此的真實。
朱砂隻想跑得遠遠的,離上一世的悲劇遠遠的。
身後村子裏的狗叫聲,還有朱大娘的叫罵聲,被遠遠的拋在身後,朱砂越過稻田,已經一頭拐上了那邊的機耕道。
她心中亂紛紛的想著各種事,竟沒有注意,機耕道上,一輛車開了過來,朱砂直直的就這麼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