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什麼要辯解?”我睨視著階下的季澤生,冷冷問道。
“微臣未能約束部下,排查歹人,讓別有用心之徒混進倉庫埋伏火藥,是臣失職。”
他竟還不承認,一口咬定自己犯的是瀆職之罪。我氣急了,欲起身大罵,被蕭瑉按住。
這個時候,實在淡定不起來。
蕭瑉說:“你可知昨晚那兩個賊人,一個在第二批煙火放完後被抓獲,另一個是在百姓散去後。”
季澤生的表情僵住,蕭瑉繼續道,“我不知道你為何沒有服從命令,選擇在眾人散去後下手,可能因為你還有點良知,也可能你想留自己一條性命,畢竟若是沒有人員傷亡,判你瀆職罪,罪不至死。我更願意相信前者。顯然,他們不放心你,為保萬無一失,另外派了人執行計劃。他們的目的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庫房爆炸,他們的目的就是這千萬條人命。而你,在他們的計劃中,必死無疑。”
季澤生的瞳孔放大,整個人僵在原地,從脖根處開始發紅。
我補刀:“昨晚的計劃泡湯,他們以為你臨時改變主意,連夜派了人,欲殺你滅口。即便最後你隻被判了瀆職罪,你以為還能活命嗎?他們連半城百姓的性命都不顧,還會顧及你一個人?”
季澤生好似被人抽去了力氣,頹然癱坐在地上:“不,不會的,主公不會的。“靜默了片刻,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他口中的主公,應該是魏黨餘孽現在的領導者,具體是誰,季澤生也不清楚。
“魏家被滅,主公曆經萬險逃出來,不能輕易露麵,一般是綠枝酒館隔壁的福味客棧向我傳遞消息和命令。“
我看了眼蕭瑉,之前他說,我出宮那日綠枝酒館請了西域樂隊,生意忙,人手不夠,就從福味客棧借了人在廚房幫忙。
他們的計劃是,借著中秋夜靈江爆炸,散布謠言,說是因為女帝無能,老天爺發怒。如果能再搭上半城百姓的性命,激起民憤,那我這個皇位,很難再安穩坐下去。季澤生收到的命令是在人群散去後動手,他最多會被罷官,不會危及性命,不料,上頭卻另外派了人手。
“我生或死,早已不重要,可我沒有想到,他們真的能犧牲萬人性命。”
換做是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已經瘋狂到如斯地步。
該交代的交代完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個魏青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叫你們為他舍生赴死,即便他已經不在了,你們還能為了這個家族的複興不顧一切?”
“魏家於我等有救命之恩,賞識之恩。”
“什麼恩情能讓你們連忠義是非都不顧?”我真的想不明白。
即位以來,我即便沒有豐功偉績,卻也不曾出過什麼岔子,他們怎麼就相信,魏家能做得比我好?
“當初確實是魏家意圖勾結北吳禎王,通敵叛國,被處死是理所應當。”
“嗬,通敵叛國?你這樣天真,怎能當好皇帝?“
你他娘的,我欲上去給他一腳,當麵罵我可還行。
當然了,我已經逐漸學會理智,終是深吸一口氣,擠出四個字:“此話怎講?“
“當初,宣德皇帝為了鞏固勢力拉攏魏家,魏老太爺盡忠盡職,為她除叛黨、清朝綱,等到她地位穩固,卻又開始忌憚起魏家,到先帝繼位,更是處處牽製、打壓。需要的時候扶植、倚仗,不需要的時候,為了一句防患於未然,便可將過往的功績和君臣之情通通抹殺,甚至不惜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你們齊家一個個都是這樣,心思莫測,自私涼薄!“
怎麼連帶罵上我了,難道因為我之前貶了蕭瑉的官嗎?
“魏家通敵,證據確鑿,怎麼叫扣上的罪名。“蕭瑉語氣越發冰冷。
“通敵叛國?這都是被你們齊氏一步一步逼的!退無可退,隻能奮起反抗!“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為臣者,應該有為臣者的自覺,居功自傲、恃寵而驕,都是自尋滅亡。若非因為魏家不知收斂,結黨營私,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怎會遭到皇室忌憚?臣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季澤生冷笑:“蕭大人被陛下從相位拉下,如今圈在小小的樂府之中,難道就不會心有不甘嗎?”
蕭瑉看了看我,微不可聞的搖了搖頭。他是告訴我,他從沒有這麼覺得。畢竟就如杜老和林君庭說的,這是遲早的事。
但我一直心壞愧疚。
“我的相位是先帝和陛下給的,陛下拿走,是理所當然。在其位,謀其事。為君者,凡事從大局考慮,為臣者,自當配合君主擺棋布子,如果被自己的私心和不甘牽絆、蒙蔽,那麼就是違背自己為臣者的初心。季大人,你當初入仕,又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