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睜開眼,周遭黑黢黢的。方才做了個夢,具體夢見了什麼在醒來前一刻便忘了,隻是夢裏刺骨的疼好像還隱隱發作著,摸摸臉,也是濕濕的。
我側身轉向蕭瑉,他背對著我,我能感覺到他在顫抖。
“又疼了嗎?“
回來之後,我翻遍藏書閣,找到了漠秦皇室遺留下來的巫神手劄,其中記載的蠱蟲冰凍之法名曰冰凍,實則隻是讓蠱蟲進入階段式休眠,延緩毒素滲透的速度。每一次噬心之痛,都是蠱蟲在活動。
漠秦巫神用來保護他的東西,因為我,變成了要他性命的毒物。
我起身欲點燈,雖然也不知道點了燈之後,我還能做什麼。
我向來都是這麼無用的人。
蕭瑉拉住我的手,示意我躺下。
“沒事,疼一陣便好了。“
我從他的身後摟住他,將臉貼在他的後背,冥冥中似乎能聽到蠱蟲嗜咬之聲,痛徹心扉,他隻是強忍著。
要有多強大的忍耐力,才能這樣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
這一場魏氏為我精心設計的局,不得不承認,奏效了。她們贏了。
她們把對皇考的怨恨加諸我身,我認,可為什麼要連累蕭瑉?隻因這世上,他是僅剩的最愛我亦是我最愛的人。
愛我,也是一種錯了。
不知何時,漸漸聽到蕭瑉均勻的呼吸聲,我一顆心終於落地,一手捂住嘴,生怕發出什麼聲響再驚醒他。
宮裏臘梅開了,齊旻折了一枝送到昭沁宮,灣灣選了個好看的瓶子插著。聞著花香,心情也舒暢許多。煦都城上下都在準備元宵節,禦街上掛滿了燈籠,工部將曦河旁的桃樹綁上了絹花,燈火下幾乎能以假亂真,叫人以為真的是千樹萬樹桃花開了。
行李收拾好了,蕭瑉沒有打算帶多少東西。雖知不能,我還是問了一句:“我不能陪你一起去西州嗎?”
蕭瑉摸摸我的腦袋:“太子殿下還小,陛下難道想在雙十年紀就退位做太上皇嗎?”
“瑉兒聰慧過人,也不是不可以......”我小聲道。
“陛下,太子殿下確實稟賦過人,但一定一定要好好引導,否則心性歪了,將是國之禍患。”
我點頭:“你的囑咐,我何時忘記過。”
蕭瑉抿抿嘴:“陛下不是以和我唱反調為樂趣嗎?”見我要發作,他又嬉皮笑臉地摟住我的腰,“元宵燈會,陪我出宮走走吧?”
他難得這樣主動要求,我欣喜道:“好啊。”
這一天終究是要來了。
正月十五,元宵。太子代天子於承明樓上與民同樂。
兩朵樓前各掛了一枚燈球,方圓大約一丈有餘。整條禦街掛滿彩燈,金碧相射,錦繡交輝。街邊兩側的走廊下,有表演奇術異能、歌舞百戲的,粼粼相切,樂聲嘈雜。
在我還未登基時,每年元宵,我都會和蕭瑉一起出宮。吞鐵劍的表演年年都有,每年我都會看,至今沒有琢磨出其原理,於是每次看完必充滿敬意地送上兩個銅板。
蕭瑉駐足在一家首飾鋪子前,左挑右看,他似乎很喜歡挑首飾?
“夫人,可有喜歡的?”
我掃了一眼,晃晃腦袋:“好看是都挺好看,但不及我發上這一枚。”
蕭瑉親手做的發釵,世間僅此一個。
他扶著我的肩膀,將發釵調整了一下位置,笑道:“那夫人可要日日戴著。”
我故作抱怨:“我還以為夫君會說,以後再給我做些別的式樣。”
蕭瑉歎氣:“此手藝耗費心神,夫人一向粗心大意,若是糟蹋了為夫的心血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