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館沒開燈，芳容坐在照相專用凳子上，臉朝門口坐著，急切地盼望著同誌們凱旋歸來。芳容眼裏噙滿淚花，她心裏明明白白，同誌們回來的希望是渺茫的。芳容想起周立誠昂首闊步離開照相館的樣子，大義凜然的步伐，威武不屈神態，芳容不敢再往下想，急忙擦了把眼淚。
北方的紅光照亮了半個市區，街頭一片混亂。警車警笛聲聲，消防車左拐右突艱難前行。
王炳政連滾帶爬地上了轎車，轎車還沒開出十米就停下了。警察局大門口亂作一團，王炳政的轎車被堵在了門口。戴斌跳下轎車，拎手槍大喊大叫，“都閃開，快閃開。”戴斌急眼了，對開了兩槍，大門口混亂的人群車輛這才閃開一條縫，戴斌打開王炳政轎車駕駛室車門，一把拽下司機，親自駕駛轎車，轎車瘋了一樣開出警察局大門。
關東州憲兵隊大門口。
竹內真一跑出憲兵隊大樓，手裏拎著一把金光閃閃的手槍（得國造柯爾特禮品槍）上車，阿南氣喘籲籲跑過來。
竹內真一急三火四地喊道：“阿南少尉，快上車。”
阿南一步跨上車，“隊長，我聽到爆炸聲了，那出事了？”
竹內真一沒有回答阿南的問話，“開車，開車，快。”山軍曹駕駛轎車，一溜煙的開出憲兵隊大門。
新京關冬軍司令部。
關冬軍司令官山田乙三大將辦公室金碧輝煌，三百個水晶吊墜層層疊疊堆積起來的大吊燈璀璨生輝，淡綠色壁燈釋放著柔和的光暈，全套的歐式辦公桌椅沙發茶幾，顯得辦公室高貴典雅。倭旗掛在屋當中，上麵寫著武運長久，下麵供奉著一把黃賜予的指揮刀。北牆懸掛一幅碩大的滿洲地圖。
山田和一個胖將軍坐在沙發裏話，茶碗裏冒著熱氣，倆個人手上都夾著紙煙，胖將軍侃侃而談，山田司令官微笑著傾聽，談話場麵溫馨恬靜。山田司令官的領章上有三顆金星，胖將軍有二顆金星。
忽然，情報參謀武彥三郎中佐急匆匆走進來，先給山田司令官敬禮，接著給胖將軍敬禮，山田司令官的笑容瞬間就消失了。按著常理，武彥三郎的彙報時間安排在每上午九時，其餘時間報告的都是急、重、大事項。山田司令官心想這可能是出事了，而且可能是大事。
武彥三郎控製著自己的語調，平緩地：“報告司令官，關東州三景煉油廠軍品室來電，四十五分鍾前，煉油廠裂解塔爆炸起火。”
山田乙三愣了一下，隨口問了句，“什麼原因？”
武彥三郎咽口吐沫，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目前就一份電報，電話接不通。”
山田這才意識到煉油廠出了大的事，山田騰地站起來，猛地抓起一個電話聽筒，發覺電話聽筒拿錯了，隨手摔在桌子上，又拿起紅色電話聽筒，“混蛋，接關東州警察局局長。”等了一會，電話裏傳來接線生的聲音，沒有人接電話。
山田又怒吼道：“接關東州憲兵隊隊長辦公室。”一會，電話裏接線生憲兵隊隊長去火災現場了。
山田乙三摔下電話聽筒，“損失有多大？嗯！”山田司令官頭上冒汗了。
武彥三郎聲，“裂解塔爆炸，別的損失還不知道。”
山田乙三把桌子拍的啪啪響，“是生產事故？還是破壞行為？嗯！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彥三郎心翼翼地：“現在……還不知道。”
山田急促地喘著粗氣：“馬上核實真實情況，快。”
武彥三郎啪一個立正，“嘿。”武彥三郎急匆匆走出司令官辦公室。
山田轉身快步來到地圖前，把地圖拍的啪啪響，“煉油廠，煉油廠。”原本喜笑顏開的胖將軍，見勢不妙，心翼翼地夾起軍帽溜走了。
芳容照相館。
芳容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不時地看著手表。五十分鍾過去了，如果再沒有人進來，明他們都犧牲了。芳容的雙手在顫抖。
忽然，門開了，踉踉蹌蹌走進一個人，這個人破衣爛衫，滿臉黝黑，一雙黑手伸向芳容。芳容嚇一跳，定睛一看，來人是周立誠，芳容急切地衝上前，黑暗中倆個人緊緊握手，芳容迫不及待地問道：“都回來了？”
周立誠瞪著血紅的眼睛：“我聽不見，犧牲了兩個同誌，沈德霖回來了。”
芳容貼近周立誠的耳朵，“把犧牲同誌的家庭住址告訴我。”
周立誠點頭示意聽見了，“他們沒有家，都是山東根據地派來的，住在碼頭勞工窩棚，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芳容眼淚含眼圈，一時無語。周立誠回頭看了一眼邊的紅光，“裂解塔徹底報銷，我得走了。”周立誠轉身想走。
芳容等等，芳容從裏屋拿出一件黑色棉袍，把周立誠的破衣服扒下來，給周立誠穿上棉袍，貼近周立誠的耳朵囑咐：“你身上有油味，把裏外衣服都換了，洗澡以後再回海港警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