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夜城的夕陽愈老。
葉巧看著西市上行人漸漸稀少,便走出去摘下了正在營業的木牌,然後扭轉一下,露出暫停營業的那一麵,便要踮起腳尖重新掛上。
但是她掛到一半,木牌便被人從身後奪走,葉巧瞬間氣呼呼地回頭,看到了一位須發蒼白的老人手裏正捏著那個木牌。
老人看著女孩掛在胸口的葉狀美玉,不由笑了笑道:“還有客人呢。”
葉巧很氣,所以跳起來去夠老人手中的木牌,可是每次都隻能堪堪碰到一個指尖,那個老人看起來比十個葉巧都要大,可是卻樂此不疲和她玩這個無聊的遊戲。
葉巧蹦蹦跳跳了半,最終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終於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行為,盯著對方布滿皺紋的幹枯臉龐,突然有一瞬間感覺這居然是一個很好看的老頭。
但是好看並不能消氣,葉巧道:“不要就不要,我們今打烊了,恕不接客。”
老人笑了笑,伸手將木牌還給葉巧:“那我不是客人,我是葛生的朋友。”
葉巧噘著嘴:“一我能碰到一萬個自稱是他朋友的人。”
老人微笑,看著對方那頭水藍色的長發,她穿著的白裙,不經意間與記憶中那個少女重合,然後又分離。
“碰巧我是真的。”
葉巧氣鼓鼓地看著他想從他那張蒼老的臉上看出一點欺詐的意味,最終還是徒勞放棄:“那你給我一個名字。”
老人笑了笑:“你就告訴他,慶曆四年春來找。”
葉巧點了點頭:“你是這麼久以來報名字最奇怪的一個。”
這樣著,她蹬蹬蹬跑進來店鋪裏,留下慶曆四年春一個人望著上麵那個已經顯得有些古舊的牌匾。
青之幻想鄉。
再低頭時,葛生已經站在了門口,靜靜望著他,然後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是啊。”慶曆四年春點了點頭:“是啊,我也以為自己不會再來了。”
與慶曆四年春相比,時間幾乎在葛生的身上停滯,他當然已經不是曾經的少年模樣,但是卻仍舊很年輕。
他穿著潔白如新的襯衫,卻圍著一條沾滿油汙的圍裙,頭上戴著蓬鬆的白色帽子,儼然是一副廚師的打扮。
少年已經長大,看不出曾經的青稚與倔強,隻是眉眼依舊有著少時的清秀可人,讓慶曆四年春甚至隱隱有些羨慕。
“你就讓我站在門外?”看到葛生在那裏不停看著他,慶曆四年春笑了笑道。
葛生點了點頭,退入門中,讓開道路:“我隻是沒有想到,你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老的這麼快。”
慶曆四年春微微笑:“是啊,我都想不到我們居然隻差了不到十歲。”
葛生向著前方走去,:“我感覺你像一個真正的老人了。”
慶曆四年春笑著道:“因為我現在本來就是一個老人,用老人的思維去思考問題再正常不過了。”
葛生點了點頭,率先進入一個房間,道:“招待你隻用酒就夠了吧。”
慶曆四年春點頭:“有了酒我還需要別的嗎?”
葛生拿出一壺酒,給慶曆四年春斟滿一杯,老人很不滿意:“能不能換個大碗?”
葛生笑了笑:“老人還是少喝點吧,我怕你喝死在我這,我有一萬張嘴都不清。”
慶曆四年春隻能訕訕笑了起來,然後舉杯飲盡,向葛生亮出杯底:“你杯子,那我多喝幾杯不介意吧?”
葛生笑了笑:“那倒無妨。”
這樣著,葛生再為慶曆四年春斟滿一杯,然後飲盡杯中酒,並重新倒滿。
“你也要死了嗎?”葛生靜靜問道。
慶曆四年春點了點頭,再飲一杯:“或許今年,或許明年,但我不想等那麼久。”
葛生笑了笑,笑容平靜:“都禍害遺千年,你死這麼早我還真有點意外。”
慶曆四年春微笑,眨了眨眼睛:“搞不好我是個好人呢。”
葛生看著他:“這個世界上的好人基本上被你殺光了。”
慶曆四年春沒有回避葛生鋒利的眼神,他靜靜與對方對視,然後:“誰好人不會互相殘殺呢?”
葛生為慶曆四年春斟滿一杯,然後擺擺手:“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不過,你為何還沒有孩子?”
慶曆四年春冷冷笑道:“你不一樣沒有孩子。”
葛生被對方一刺,卻絲毫未怒,他隻是淡淡道:“我記得你還是有許多妃子的。”
慶曆四年春道:“我不想要,那些女人還能逼著我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