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張常玉輕聲的喚了一下康熙。
他一進養心殿的暖閣裏就看見康熙斜著靠在窗邊的榻上睡著了,手中還攥著一本胤祉呈送上來的“古今圖書集成”的目錄冊子。聽著張常玉的聲音,康熙徐徐的睜開了眼睛,有些疲憊。
“皇上,雍親王來了……一直在養心殿的台階下跪著聽宣呢”
康熙挑了一下窗戶,夕陽已經快沉下去了,若不是養心殿靠著窗戶這一排的頂子都是拿南海胳膊長的貝母貝磨成了幾乎透明的薄片製成,極其透光,否則此時的養心殿則應該掌燈了。
“叫進來吧”
“嗻”
胤禛跟在張常玉的身後進了養心殿,他自己都數不清多少次進來了,可還是莫名的緊張。
“她……回京了?”康熙忍不住一開口就是問程爾林的事兒,這半年沒提就像過了十年,百年。
“回皇上話,是的,昨兒晌午直接去了白雲觀,張青平和馮厚都跟著”
“你的人都撤了吧,撤了吧……”康熙擺了擺手,麵兒上沒什麼表情,端了案上的茶呷了一口。“她知道你盯著呢,不然不可能直接在湖州一住就是半年,既然到了白雲觀裏你再盯著也就沒了意思了”
胤禛道:“皇阿瑪……敗還在白雲觀裏養傷,淩掌教敗還是有些氣短”
康熙默默的看著窗外的緋紅,迎著紫禁城的城牆,滿眼都是紅色,盛夏帶來的窒息感撲麵而來,往年這時候他已經在暢春園了。
“這兒熱的,朕又有些貪涼,明兒還是起駕去熱河吧”
胤禛聽康熙答非所問,心裏七上八下的,還是得接話。
“是,兒臣下去準備禦駕事宜”
“他們在湖州好好的,怎麼突然又這回白雲觀?”康熙忍不住還是問了。
“兒臣找淩道長問了,他自己給親自派人去湖州把明堯找回來了,畢竟明堯是他的弟子,他如今是掌教,身邊兒要有個能分擔的人”
“不對……不對”康熙擺了擺手。“就算如此,程爾林也絕對不會跟著他回來,她的性子朕再清楚不過……除非……唉,算了,你先去安排禦駕熱河的事宜吧,這紫禁城朕一也不想多住,著實悶得慌。”
康熙心中知道程爾林對他有很深的怨氣,如今的她不定又和明堯走到了一起,不然怎麼會千裏迢迢的和他回了京。
自己在除夕夜裏那一通脾氣,多半也是因為他看著奏折裏明堯的事兒,心裏不痛快,如今想想要不是借著酒勁兒,自己又怎麼會那些話,誰又知道她這麼做是不是故意再氣自己……
“皇阿瑪……用不用兒臣去白雲觀把夫人接過來?”胤禛知道皇上心中放心不下,問一問也是人之常情,不問才顯得自己那麼不近人情。
康熙眼角低垂沒什麼,衝著胤禛一抬手讓他跪安了……
胤禛出了養心殿後背已經濕透了,拿出袖口的湘妃竹扇搖著,心中也不平靜了,程爾林捅了胤禩一刀的事兒,被他壓了下來,胤禩至今在白雲觀修養,由淩彬調養著身子,如今程爾林又去了白雲觀,萬一再激起火來也不是鬧著玩兒的,自己這邊又要擔著去熱河的事兒,閑的時候什麼事沒有,忙的時候一股腦兒全湧上來,他歎了口氣,大步流星的向西華門走去。
除了西華門的斜坡上,自己府裏的馬車已經等在朱漆大門前,戴鐸捧著白色的汗巾等在車轅附近,看著胤禛出來,戴鐸一溜煙跑了過來,地上擦汗的巾子,接過胤禛的涼帽拖在右手上。
“你親自去一趟白雲觀,找八爺,跟他程爾林已經到了白雲觀,讓他不要出門省的惹出事兒,還有八爺在養贍事兒不準外露一句明白麼?”
胤禛知道戴鐸這人素來心謹慎,不必多,用完了巾子扔還給他就上馬去了。
這胤禩見胤禛專門讓人來告訴自己程爾林已經在白雲觀的事兒,心中頗為感動,著實感謝這位平時並不怎麼親近的四哥惦念,可戴鐸走了以後,本來對程爾林心如止水的他心中又像春波一樣泛起層層漣漪。
她跟了明堯半年,明皇阿瑪在她心中根本不是鐵桶一塊,自己為什麼又沒有機會麼?何況手中還有個王牌在手……想到這兒,胤禩的心開始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