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淮笙的電話撥了過來。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有點小感冒,下午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
“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
“下午接電話的是?”
“我舅舅,我平時住他家裏。”
“噢。那個,後天除夕了。”
“是啊。”
“你在哪兒過?”
“跟外公和舅舅他們一起吧。你呢?”
“就在家裏。”程懇想說我想跟你一起跨年,可最終沒有說出口。
“想我嗎?”
“嗯。想。”
“我也好想你。”
“我媽媽過來了,先這樣,拜拜。”
“拜拜。”顧淮笙握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
前幾天,外公顧知和突然打電話叫他過去一趟。一進門,就看見秦淮端坐在沙發中間,緊張焦灼地盯著門口。
顧淮笙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輕聲問過來開門的外婆劉玉芬,“外婆,外公呢?”
外婆擦擦眼角的淚水,“在書房,你趕緊過去吧。”
顧淮笙換上拖鞋,徑直走向書房。
才幾天不見,顧知和雙鬢的白發似乎又多了些。他戴著老花眼鏡,微顫著雙手翻看一本發黃的相簿。顧淮笙知道,那裏麵都是自己小時候和媽媽一起拍過的照片。
“外公。”顧淮笙喉嚨發堵,聲音有些哽咽。
“小笙,”顧知和抬起頭,指著書桌旁的椅子說,“坐吧。”
顧淮笙沉默地坐著,窗外傳來孩子嬉鬧的聲音。媽媽在鄉下代課的那幾年,他也常常和那裏的孩子們這樣無憂無慮地追逐打鬧。
顧知和摘下眼鏡,靜靜地凝視著顧淮笙,語帶沉重地說道,“孩子,你長得真像你媽媽。”
顧淮笙擠出一絲笑,想要給外公一些安慰。可他不知道,在顧知和眼裏,那一絲笑竟比哭還要令人難過。
此時的顧知和已經平靜下來。當那個人一早叩開他家的門,說明來意的時候,顧知和隻覺得血氣上湧,怒不可歇。他一把掀翻了妻子剛沏的龍井,衝著秦淮吼道,“你給我滾!”
就是這個人,這樣一個道貌岸然無恥之極的偽君子,讓他捧在手心如珠如寶的女兒過上如此悲慘的人生,最後還選擇以那樣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如果他現在手裏有一把槍,他會毫不猶豫地舉槍崩了他。然而,在一手毀掉別人的人生之後,這個人竟然還能厚著臉皮找到她的家人,覥著臉說自己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有那麼一瞬間,顧知和隻想衝過去,跟他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可是,理智最終占了上風,一想到顧茹拚了命為他留住血脈,到死都還維護著他,顧知和就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而且,那個偽君子有一句話是對的,淮笙他已經長大了,有權知道一切,有權自己做選擇。
“孩子,”顧知和艱難地開口,“你這麼聰明,想必一定猜到了吧?”
顧淮笙沉默地望著窗外,眼裏透著冷意。好半晌,他淡淡地開口道,“外公,知不知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分別。那個人,我不會認。”
顧知和長歎一聲,走到顧淮笙的跟前,伸手輕輕摸摸他的頭。顧淮笙把臉埋在外公胸前,生生將盈滿眼眶的淚水忍了回去。
顧知和帶著顧淮笙回到客廳。秦淮看到爺孫倆過來,立刻站了起來,雙手抬起又放下,最後才有些無措地放在身側。
“秦先生,你有什麼要對小笙說的,就在這兒說吧。”顧知和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