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張玉坐在床上翻著她的舊畫冊。

昏暗潮濕的屋子裏,亮著一盞黃拉拉的燈泡,

一邊擺一大一兩張床,是住人的,

一邊放了案板、菜刀桌子、煤氣灶,是廚房

角落還放著一個尿壺。

插著各種電器的插板,放在亂七八糟的床頭。

出門的拐角有一個很的冰箱。

油煙味、尿味、焦糊味、發黴的床褥味,千種味道,混作了民工租住的隔間的味道。

“爸,癢。”張玉坐了一會,喊。

張改革正在洗菜,頭也不抬:“撓一撓,看會連環畫就不癢了。”

張玉狠狠撓了撓手上的紅點點,把被褥裏爬出來的蟲子摁死。

過了一會又喊:“爸,文靜不見了。”

女兒嘴裏經常提一些名字。

張改革知道這個李文靜是她的同學,一個重度弱智兒。

“你開學就見到她了。”

“見不到,”張玉遲緩地,“老師,,見不到了。”

張改革開始剁菜,聚精會神。

但是張玉一直在念叨:“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叨的他煩躁起來,吼道:“再叨叨就抽你!”

張玉縮瑟起來,把頭埋到那本《中國古代神話故事》的連環畫裏,不吭氣了。

菜都炒好了,出去扔垃圾的老婆還沒回來,張改革對一粒一粒,慢慢吃飯的女兒囑咐:“你等著,再吃慢點,我找你媽去。”

倒垃圾的地方,離出租房不遠,張改革一路和其他民工打招呼:“見到我老婆沒有?”

人人都沒見到。

一個本地老太太指著西邊一座廢棄的工廠:“嗯老耶好像那方向瞧著了。”

這座工廠原來是做廢金屬回收,後來年景不好,老板就給扔這了,廠房都拆了一半,準備賣地皮。

磚塊和半拉牆裏長著雜草遮蔽視線。

張改革走了好幾遍,沒見著老婆躲在這。

他隻能往回走,把附近轉悠了個遍,一路走,一路扯著嗓子喊。

愣沒找到人。

此時,已經快黑透了,鄉間路,兩旁的路燈都是昏的,鄉村的田野早已荒廢,一叢叢半人高的草,都像張牙舞爪。

是城區的高樓隔的很遠。望去,高樓大廈的點點星火,在黑夜裏,像稀疏的星星。

張改革走不動了,他走太久了,覺得肺裏供不出氣了,他喘不動氣了。

他還想走,但是缺氧。

女兒在家裏,等著他叫她媽回去吃飯。

但他走不動。

他隻能蹲下口喘氣,喘著喘著,他把臉埋在膝蓋裏開始聲地哭。

大男人哭丟臉,

哭也哭不動,

更加丟臉。

“菜!菜!”他感到自己的腦袋被抱住了,冰涼的葉子打在臉上,帶著一點泥土腥氣混著塑料味的露水。

他抬起頭,看見他中度智障的老婆,一身的泥濘,身上沾著草刺,葉子,蹲在他麵前,興奮地晃著一把野菜,顯然剛從荒田裏鑽出來。

“臭婆娘!”他舉起手想打,卻沒力氣,有點缺氧。

老婆看見他臉上濕漉漉的,又舉起手要打,嚇的一把丟了野菜,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可憐巴巴的:“菜!不要錢!給玉!打,不要!”

他放下手:“回去,玉等我們吃飯。”

他老婆興奮得像個孩子,又一把捋了野菜在懷裏:“吃飯!吃飯!玉!”就自己往前跑。

“回來,扶我。”

她就又乖乖地跑回來了。

吃力地和女兒一起,給老婆身上打理幹淨了。

一大一倆坐在一起吃飯,

母親吃的快,臉上身上都是飯菜。

女兒吃的慢,一粒粒,慢吞吞的。

張改革看著,罵了一句:“倆傻子。”

張玉放下碗,遲鈍地:“爸,羞羞?”她刮刮臉。

老師教她,不要總是哭,哭了就是羞羞,要被刮臉。

張改革擦了擦眼角,罵她:“吃你的飯,心抽你!”

吃完飯,想起女兒癢,抱著新買的褥子換了,他又洗舊褥子。

洗了一會,又喘不上氣。他忍著不適,給工頭打電話:“黃工,能不能給我先支點錢,我明去醫院。”

“對老毛病黃工,我知道項目沒結,咱們都沒錢,我求求你”

洗完褥子,他看見婆娘和孩子在院子玩,孩子給母親梳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