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男多女少的村裏,能挑到合年紀的新娘不容易。
黃牙家生怕李嵐反悔,以最快的速度定下了婚期。
李嵐從學校退學回來的第二天,訂婚。
訂婚的七天後,就是婚期——這是問遍本村神婆神父後的一個好日子。
而李嵐、黃牙的親戚裏關係好的,離得近的,能趕回來的,都趕回來了。
李嵐的堂哥打工的城市不算遠。他提著紅包從打工的地方趕了回來。
在破敗的農村,一對小兒女的訂婚儀式是昔日熱鬧的回光返照。
難得的孤寡老人、拖著鼻涕的兒童、衣服皺巴巴有泥土的中老年婦女、目光渾濁沾著煙灰的中老年男子,幾個輟學邊緣,整天遊手好閑的青少年,都齊齊地聚在了鋪著紅塑料的酒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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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的堂哥跟那幾個青少年一起蹲在台階上,點根煙,吞雲吐霧。
堂哥吹噓城市裏五光十色的生活,小年輕們羨慕地聽著。
聊著聊著,他們的話頭開始往下三路走。
堂哥的聲音壓低:“......有條街,你們知道吧,專門的那種的。街上門麵,熱褲,大白腿的女的坐店裏,你進去之後,就會有人悄悄問你要不要服務。洗頭嗎?不僅可以洗頭!你花一點錢,洗...都可以......嘿嘿......”
過早通過網絡經受過洗禮的小年輕們聽得心馳神往,比起鄉裏沒幾個妞的現狀,堂哥嘴裏滿地大白腿的地方比抽象的城市概念更吸引他們。
其中有個猥瑣地問:“哥,你見過的最漂亮的啥樣。比俺們這的‘神女’還漂亮?”
本地離巫山十二峰不算太遠,“巫山神女”的神話盛傳,有多個以“神女”為名的ktv、發廊,當地家族資源根深蒂固的人開的。
某天,裏麵多了一批東莞掃黃跑回來的騷娘們後,“神女”就成了本地男人間某種隱蔽的代稱了。
雖然小年輕們沒啥資本去,但是都聽說過。
堂哥賭咒發誓:“那當然!咱們這的那都是擱外麵賣老了的,才跑回老家......”
“哥,你能不能給我們也介紹個廠去?”小年輕們聽得心動。
堂哥估量幾眼眼前這些小學都不一定讀完,還沒到最低打工年齡的家夥,摸了摸胸口蛇頭給的名片——介紹一個下工廠,蛇頭說給提成。要不是因為想著回鄉帶幾個人回去,弄點額外的錢花花,他才不來參加這個沒啥感情的堂妹的訂婚儀式。
一拍胸脯:“鄉裏鄉親的,這算啥?不過你們得想辦法從家裏把身份證偷出來。而且好地方的廠,你們不成啊,年紀不到。偏一點地方的廠,那要押身份證的。”
他們聊得火熱,黃牙羨慕地看他們一眼,提前樹好了自拍杆,對李嵐嘿嘿笑道:“現在網上那些人可喜歡看這種東西,我們倆這歲數訂婚,到時候波個嘴,傳視頻上去,一下子就能有好多點讚的跟打賞的。”
李嵐稚嫩的麵容化著濃妝,穿著不大合體的婚紗,坐在一邊,看一眼他的那嘴爛牙,一陣惡心,低下頭,不睬他,繼續玩自己的梨子手機。
黃牙家的幾個姑姨親戚都在忙著酒席聯絡訂婚儀式上必須到場的人物。
左邊。村地下教堂裏抱著經書的神父到了。
右邊,臉上塗了厚厚一層霜的神婆也來了。
雇來的樂隊到了,喜慶的鑼鼓喇叭擺了一地。
院子外忽然停了輛車。
跨進個西裝皺巴巴的男人,村幹部引進來的。
村幹部笑嘻嘻的:“老黃牙,老李,這是來我們村收地的大老板的貴客,聽說你們辦喜事,來給你們賀喜的。”